“Elrohir!”

熟悉的低沉声音听起来并不清晰,想来和话筒有点距离,但是焦虑和急切却被提高了的调子放大得清清楚楚,

“Elrohir!别再跑了!”声音更遥远了一些,织物的摩擦声音透过电波被扭曲成了刺耳的噪音。Thranduil站了起来,皱着眉头把手机放远了一点,手上的动作完全停了下来。

话筒里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脚步声也变得沉重凝滞,甚至节奏也开始有了规律性的拉长和停顿。

“该死!”Thranduil皱紧了眉头,“嘿,Elrond,你在哪里?”

回答他的只是话筒里的风声,更明显的跛行声以及听不真切的自言自语。

“Elro……”最后一次的呼喊像是被刀锋斩断在空气中。随之而来的是沉重的跌落声、翻滚声,以及尖锐的刹车声。

Thranduil闭上了眼睛,几乎要把手机捏碎在掌心之中。

Elrond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后悔让儿子们从小参加足球队,还是打前锋。

长手长脚的Elrohir远远地跑在前面,从之字形的行走路线判断刚刚也是一时冲动,现在不知道该去往何处。然而倔强的少年不会回头,还是一门心思往小路里面冲,任由父亲在后面徒劳地追赶。Elrond开始还拼尽全力拉近距离,渐渐伤腿的钝痛明显了起来,每一步都像是捅进一把刀子慢慢在血肉里搅动。他是真跑不动了,但是他不能停下脚步,但凡他还有一口气,还能迈出一步,就不能任由儿子在这样从自己眼前消失。

直到他终于控制不住肌肉,在逼仄的小巷尽头,从黑暗中的楼梯顶端跌落下去。

他觉得自己大概坠落了得有几百米。本能让他蜷起身体,用双臂护住头部,然而失控的双腿完全没办法停住自己的滚动。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候他开始回忆最后一眼看到的这条巷子尽头是什么——

是一条极窄的马路。

Elrond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被惯性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撞飞了出去。他勉力睁开眼睛,刺目的车前灯打在眼前仓皇失措的年轻面孔之上。Elrohir此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巴一张一合地,不过他听不见儿子在说什么。

“给你妈妈打电话。”他喃喃地说,不知道有没有谁能听得见,“让她接你们回家。”

疼痛随即铺天盖地地吞没了他。他坠入了黑暗之中。

Elrond觉得自己身处一个疯狂旋转的漩涡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极不真切,恍惚得犹如一场无法醒来的梦境。他睁不开眼睛,真空一样的静默包围着他。冰冷的手术台,隔着眼皮的模糊光影,直到他听到一个声音在说:“Rivendell先生,我现在开始数数,请你跟着我——”

他好像睡了很久,又好像是根本没有睡过。他仍然晕得厉害,睁开眼睛变成了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就这么一直坠落下去,坠落到地壳身处,坠落到熔岩之中粉身碎骨。

等Elrond再次清醒过来,他终于设法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并没有感觉到特别的疼痛,只是所有的肢体都僵硬麻木得不像自己的。他花了几秒钟恢复了发昏的视野,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用帘子隔出来的狭小空间之中。床头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垂着头像是睡着的样子,光线透过帘子的缝隙打在那人披在肩头的散乱金发之上。

Elrond一瞬间觉得自己又在做梦。周围很安静,只有仪器枯燥而单调的滴滴声。坐在对面的人还穿着衬衣西裤,袖子卷在肘部,外套随随便便搭在椅子背上,领带也不知去向,公文包放在椅子旁边的地板上。他的双手双脚都交叉起来,把自己缩得足够小,似乎这样就可以从这把椅子上攫取到最多的舒适感。

Elrond不知道自己眯着眼睛看了多久,直到隐隐作痛的胸腔慢慢被一种柔软而温暖的情绪所填满。这大概是这高傲的男人难得一见的邋遢造型,如果还能找到手机的话,Elrond不应该错过拍照以供日后勒索的机会。但是此时这幅景象只让他眼眶发酸,让他想一直一直这样地凝望下去。

金发男人的头猛地一歪,眼睛睁开又涣散了几秒终于醒了过来,一边揉着脸一边站了起来。

“你感觉怎么样?”

Elrond尝试着微笑回应,仅仅这个细微的动作都让他感到精疲力尽。

“我去叫人过来,稍等。”

Elrond想说“别走”,但是发出的声音却嘶哑得根本分辨不清。

Thranduil停住脚步,转身把椅子拉过来,又坐了下来:“大夫说你断了几根肋骨,有几处骨裂,还有脑震荡,腿伤也很严重。擦伤挫伤就不必说了。”

说完他转开了目光,沉默了半晌说,“你还记得大概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