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它留下的传说很容易勾起人们的悲戚和伤感,不过随着时代变迁,久远的传说也逐渐改变了样貌——据说曾有一位死囚被押往监狱的途中,狱卒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允许他趴在窗户上贪婪地多看几眼外面的景色。然而就在此时,死囚突然看到他的爱人正和另一个男人坐在贡多拉上忘情地拥吻,惊怒交加之下他拼命地想打破窗户,但那精美的八瓣花窗棂是由厚重的大理石打造的,所以直到他死去,愤怒的呼喊也无法传出,鲜血也只能干涸在封闭的桥身之内,而他曾经的爱侣所乘坐的贡多拉,就像一片纤细的柳叶被水流簇拥着从叹息桥下轻快地划过,毫不留恋地远去了。

而如今写在旅游手册上的则是一个“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爱情故事,据说只要情侣在叹息桥下接吻,就能收获永恒的爱情。

当我们的贡多拉准备穿过叹息桥下方的时候,那里至少停靠了三艘贡多拉,船上的情侣们各种花式摆poss,气氛之甜腻以致空气中粉红泡泡漫天飞舞。而船工们则在难得的休息时间里用意大利语和丰富的肢体语言互相吐槽,大意是他们的客人对叹息桥下接吻这件事未免太执着了,一遍遍尝试就为了拍下一张完美无缺的照片,殊不知爱情最大的魅力正是那转瞬即逝的甜蜜与新鲜感呀~

我们没有在叹息桥下停留,径直划了过去,我举起相机在叹息桥的背面拍摄了几张,心里吐槽果然云旅游害人不浅,如果没有合适的光照条件,很多时候许多著名旅游景点的现场照效果远远比不上精修过的后期照片,比如说现在我手上刚洗出来的这张,一眼看过去最扎眼的就是两边建筑物上被苔藓和水渍长年累月侵蚀得发黑的痕迹,叹息桥的主体被夹在中间反而显得很平常了。

而且……我低头看了一眼水面,如果不亲自过来一趟,大概永远也不知道看似浪漫的贡多拉之旅基本全程伴随着隐隐约约的腥臭味,尤其是拐到那些一看就很有年代的老城巷里,水体散发的味道就更明显了。

“人类总是喜欢给残酷的事实披上美好的外衣。”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奥德修斯在说话,下意识转过脸正视他,正好对上了他猩红的眼眸,那绝不属于人类的竖瞳让我的心脏紧缩了一下。紧接着我就看到奥德修斯嘴角微微勾起:“但我并不讨厌这种行为……实际上,美化过往是大脑的自愈手段,如果像超忆症患者那样清晰地记得所有的细节,就很容易陷入无法自拔的痛苦。”

“您想说什么呢?”我不是很想兜圈子了,索性直接摊牌。

他失笑:“唉呀,我本意是希望能在相对放松的情况下好好聊聊的,看来这几个月的旅途并没有让你得到真正的放松啊。”

我下意识皱眉:“从一开始,这就是你的设计?”

“不,你太高估我了,我并非司职命运的神祇,而且……”奥德修斯缓缓地把那个华丽的狂欢节面具戴回了脸上,“人类似乎一直以来都对命运产生了一种很严重的误解,认为他是一座严丝合缝、无比精密的机械,世间万物都无法逃脱预先设定的程序,只能沿着固定的路线走向灭亡。而且,总有那么一个或者几个超然物外的存在,可以像摆弄棋盘上的棋子一样摆弄世间一切的走向。”

我本想反驳他的这种说辞,但是转念一想,我的穿越导致了这个时代双子座的悲剧根源,而加隆选择杀掉并顶替这个时代的真·海龙将军,又促使命运结成了一个封闭的环,在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我再也无法肯定,背后是否真的存在某种意识在设计这一切。

面对我的疑惑,奥德修斯表现得相当有耐心,显然他已经习惯了面对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我不敢保证我的见解即是真理,你可以当做一种参考——以我的经历和经验来看,命运本身即为虚无,它的本质是混乱和无序,如果硬要将它比作机械,也不过是一个老旧生锈且错漏百出的残次品,随时有可能因为齿轮的腐朽,出现咬合错位甚至脱落的情况。”

我努力消化着奥德修斯的话,如果按照他所说的话,那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就不是什么预先设计,而是一连串意外构成的巧合,但由于它实在是过于严丝合缝,从情感上实在很难接受这个说辞。

一个几乎被我遗忘到记忆深处的问题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来——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这难道也是某个意识的预先设计?如果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人完全没接触过圣斗士系列,或者没有出手干扰故事的发展,那剧情走向会变成什么样子?是完全按照原著?还是依然会歪到无法预测的道路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