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安这边一只手扶额,眉头紧锁,脸色非常难看。
国共内战现在已经进入到白热化阶段,但是国民党军队现在是败多胜少,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的情报份子非常猖獗,蒋委员长才刚刚发了问责令。这种节骨眼上,昨天,任务又失败了,如果不能用更大的功劳来弥补,王世安已经能想象到他将会面临什么。
想到这里,王世安抬头问廖勇:“我们之前不是从那个倒戈的内线那里获得了□□在中部地区的军队部署吗?。”
廖勇点点头,但马上面露难色地说道:“是,当时他还说这份情报级别非常高,本来他是接触不到的,他花了很大力气也才偷偷拿到一半。可是如果没有完整的,这份情报并没有什么用啊?”
“我已经知道完整的情报在谁手上,现在也差不多可以动手了。”王世安微微抬起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⑦
距离林楠笙苏醒已经三天了。三天前,渔夫突然启动了最高级别的联络方式,向他下达了撤离的指令。林楠笙走的非常仓促,甚至没来得及和徐立文道别。
林楠笙撤离的时候,被堵截的人打中了肺部,虽然醒了,但是他现在还只能躺在病床上。
林楠笙撤离的第二天渔夫就被捕了。
王世安下手又快又准,显然是早有准备,可是渔夫已经在上海潜伏了很长一段时间,自身也是非常优秀的一位情报人员,王世安到底是怎么把他挖出来的?现在渔夫的情况又是怎么样?组织有安排其他同志营救吗?
林楠笙神色凝重地看着天花板,此时正在下雨,窗外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林楠笙心中有诸多困惑和担忧,但是他现在无法了解到上海的具体情况,他能做的,就是静静地养伤。
这是徐立文被抓进上海站的第五个晚上。短短五天,除了依旧是那样淡然的眼神,徐立文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徐立文的脸已经瘦得脱相,腮帮子却肿得吓人。他嘴唇发紫,紧闭着,如果张开,就能看见他有好几颗牙齿硬生生被拔掉,里面的肉因为发炎已经开始溃烂,原本就身形消瘦,现在宽大的长衫穿在他身上就像披在竹竿上似的。浑身上下都是被鞭打过的痕迹,有些地方因为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伤口深得几乎可以看见骨头。最可怕的是他的手,简直不能看了,手指已经完全变形,十只手指的手指甲也全部没有了,裸露在外面的血肉有的已经变成黑紫色,显然对他用刑的人并不只是简单地敲掉他的指甲而已。还有他的腿,有一只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几乎难以维持站立。
除了徐立文自己,没有人能想象他遭受了怎样的折磨,又是怎么挺过来的。
此时月光穿过云层,从小小的窗户照进来,散落在地上,成了黑暗的牢房唯一一点微弱的光。徐立文想到了那个停电的夜晚,想到了林楠笙。那晚,四周都是黑漆漆的,林楠笙的眼睛就像这月光一样,是他深陷黑暗的恐惧时,唯一照亮他的希望。
八岁没了父母,十九岁加入□□,二十五岁因为搭档的背叛而命悬一线,三十岁开始亲手策划自己的死亡……很多很多的事情,让徐立文慢慢成了一个凉薄的人,他眼神淡漠,没有笑容,甚至连灵魂都透着死气。他的心像深不见底的海,被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直到林楠笙像一束光一样照进他这片海……
广阔无垠的夜空看不见星星,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徐立文,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林楠笙在哪里?”王世安双眼充血,说话的音调像是野兽的低沉的嘶吼。
王世安没能从徐立文这里拿到一点儿有用的信息,中部地区的战役拜他所赐全面溃败。带他回重庆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他必须,他必须将功赎罪!现在的王世安已经濒临崩溃,歇斯底里的样子像一头失控的野兽。
“水刑!给我上水刑!”王世安瞪着眼睛不停地重复着。
“站长,他现在这种状态,再用水刑怕是……”胡道义有些迟疑地说。
王世安开始怒吼,“我让你上水刑没听见吗?”
“是是是”胡道义点头,不敢再说什么。
白布盖过徐立文血肉模糊的脸,他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但徐立文不再感觉到恐惧,因为他已经找到了光。
“灵魂没入寂静,无人将他吵醒。”
医院的夜晚静的可怕,林楠笙躺在病床上,他的手里死死捏着同志带来的今天从上海发来的电报。
此刻,林楠笙仰着头,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他脸色铁青,有眼泪不停地从他的眼眶中流出滴在枕巾上,他的嘴张得很大,发出类似哨子一样的声音。很久之后,他才慢慢地合上了嘴,哭笑着把被子慢慢盖过了自己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