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啧。”

干部有些无趣地垂下眼来看着那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的位置在河畔背光的一侧,于是脸上就自然显出阴影来,太宰治停在原地,原先为了适应光亮而眯着的眼缓了缓才睁开来,他看着缓缓飘向河中心的那条绷带,脸上现出点遗憾,随后又显出些漠然,干部没来由地想,或许终究没什么能留住。

白虎在他先前起身时便由原先卧倒的姿势立起上半身,前肢撑着地面,它看见太宰治立在原地后半晌没有动静后一跳一跳地跃了过来,可在近两步的位置时忽地停住。它看着面上没遮拦的少年,睁着紫金的眸,脸上显出肉眼可见的困惑。

太宰治耷拉着眼皮去瞥它,看着这家伙呆在原地拉长声音同它斗嘴:“怎么,没了绷带就认不出来了?”

小白虎呆头晃脑着,左摇右摇转着头,视线看见河边附近的绷带才停下来找寻什么的动作,幼兽凝视着那缓缓飘向河中心的绷带,又看了眼太宰治不同以往露出的左眼,下一秒没等太宰反应过来,它后肢蓄力着直直跃进河里向着那条绷带泅去。

幼兽极单纯地向着河面上泛着白色的绷带游去,虎是亲水性的猫科动物,它并不讨厌被水淹没着几乎覆盖全身的感觉,幼兽四肢在水下刨浮着,凭着天生的泅水本领很快就游到绷带飘着的那块区域,它微使着力让身体上浮升起,下一瞬张着口咬住散乱在水面上的长长绷带,咬住绷带的同时幼兽口腔不可避免地被灌了些水,它在水中打了一两个小小的喷嚏抖了一两下,缓过来后又寻着原先的方向、寻着太宰治的方向游回去。

其实幼兽自己也不知晓为什么要去下水衔着绷带回来,它只是想起某次前去高层时少年对着镜子查验着是否绑好绷带的时候,它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绑着绷带,他现在是想绑着绷带的。

就算幼兽有时同他打闹着爪尖挠着试图拨拉下干部脸上缠着的绷带,就算幼兽其实也更喜欢他拆下绷带的时候,但他是想缠着的。

太宰治总是缠着绷带,幼兽不懂为什么,但它想起先前每每和干部对视时被少年手心阖上眼的时候,干部的手是偏凉的,和最开始小巷触及幼兽腹部时的凉意一般,那阵凉意裹着暗色附上幼虎的眸,它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少年鸢眸里闪现的神色。

那是漆黑的一片,于是外界的一切就都隔绝了开来,幼兽又想起对上那个白衣家伙的时候,它呲着牙和那双酒红色的、泛着凉意的眼眸对视时,干部拎着它后颈的时候也伸手覆上了它的眼,于是它就看不见了,干部隔绝了泛着冷意的观望。

他绑着绷带,缠了一只眼,隔绝着一半的视线接触……幼虎傻傻乎乎纠缠着自己那点小小的灵智想,虽然有绷带没绷带对它来说都没关系,但是有绷带的话,干部就能少看见一点让他不开心的人了吧,像是那些黑漆漆的家伙们、像是那个白衣总是笑着的家伙……

——有绷带的话,干部就可以躲起来了。躲什么,为什么躲,何必要躲,幼虎不知道,但它就单纯的想着,躲起来一点,藏起来一点,不让其他惹人烦的家伙看见,就像幼虎最开始逃离牢笼躲在那个小巷里一般。

白虎咬着绷带回到少年面前时,太宰治一时是无声的。他垂着视线看着啪嗒啪嗒踩着水声上岸凑近来的幼兽,安静看着因为太长无法被幼兽全部咬住而吹落在地上的绷带。他安静着。

绷带是湿淋淋的,幼兽也是湿答答的,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发都湿透着,水珠不断顺着那些毛发淌在地面浸出水渍,不一会就把它脚下那一小片干地全部弄湿。湿透的幼兽不自知,它只是亮着眼眸衔着绷带下意识去蹭少年。

“啊啊,”太宰治垂着眼眸看着它走近来,没来由地叹了口气,他蹲下身,伸出一只手指抵着白虎的额不让它靠近,干部的脚没动,上半身示意性地做了个向后缩的动作,少年脸上褪去那一瞬的安静后显出一种极夸张的嫌弃,他拿捏着某个腔调嘀嘀咕咕大声嫌弃着,“你现在变得好像一只落水狗。”

他避开来,但幼兽眨着眼看他,于是干部抵着白虎额间的那只手指松缓了力道转而轻点了点,他对上幼兽的眸,安静着,另一只手轻轻捡起了那条浸水的、还沾染了些泥泞不再显得干净的绷带。

他低声说:“这东西没什么重要的,我还多的是。”

幼兽听见他的声音后不解地叫了一声,它嘴里还衔着绷带,于是叫声显出来就带上一种偏带些鼻音的软儒感。

太宰治安静了一下,而后带着点破罐子破摔放弃的意味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左右也不过是只野兽,又能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