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叫来侍从询问,得知郑平已经离开。侍从回答完曹操的问题,见曹操没有别的吩咐,请示退下。

等侍从退到门外,曹操无心处理公务,准备摸个橘子吃。他正视线放空,手伸往陶制小碟,哪知摸到的不是圆润饱满的橘子,而是一堆干瘪的橘子皮。

曹操看向果盘,只见上面一派狼藉,连一只橘子都没有幸存。

这碟橘子是一刻钟前刚端上来的,不用想就知道祸害它们的是谁。

“祢、正、平。”

这么短时间里把所有橘子剥去吃了,连一个也不留给他,真不怕返酸腹痛?

离开丞相府的郑平知道曹操此刻约莫在念叨他。他把用纱绢包好的几个去皮橘子放入马车上的竹匣子里,让护卫带回去给谢诸入药,自己改道前往荀家。

见到荀彧的时候,他正披着一件外衣,坐在榻边。博山炉的烟气萦萦袅袅,将他温隽的面容蒙上一层灰败之色。

在郑平来之前,房中已有两位访客。这两位访客同样是郑平的熟人,正是荀彧的从侄——任中军师的荀攸,以及军师祭酒郭嘉。

见到郑平,郭嘉二人起身。郭嘉径直走到郑平身前,拍了拍他的肩。

“许久未见,你可算回来了。快过来坐。”

都是多年老伙计,彼此之间颇为了解。郑平略过寒暄之语,在榻前找了个位子坐下。他接过荀攸递过来的一捧果仁,一边嗑一边询问荀彧:

“病到几时?”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可屋中的其他三人皆未露出诧异疑惑之色。

“宜长病,不易起。”

荀彧轻咳了一声,虽精神有些不佳,但状态看着尚可。

郑平知他确实存有心结,但以荀彧敢于单枪匹马与敌斡旋的胆气,他的心态并没有那么脆弱。

心结是真,偶感风寒是真,病倒是假。

他明白曹操的苦衷,可他亦有自己的坚持。

刀芒相对,若不愿将彼此刺穿,就只能将刀锋隔开,暂避锋芒。

理念纷争无从劝解,郑平几人没有再谈此事,只论诸子文学。

郭嘉有心为荀彧宽解一二,提议作诗对酒。他率先做了几首诙谐的“本初诗”,欲伸手捞一杯酒喝。眼角余光瞥到郑平摸了一块翠碧的玉佩,那玉佩形状独特,好似一副针砭,郭嘉的指尖颤了颤,下意识地换了个方位,摸向侍女为荀彧准备的水壶。

他为自己倒了杯热水压惊,仿佛刚才把手伸向酒壶的人不是他。

荀攸素来内敛持重,此时亦不免多了一分笑,更遑论对侧的荀彧,眉眼间的忧思尽数散去。

对诗至半途,却无美酒可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