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弟弟,但他杀了人,金美朱,”车在直不住地摇头,他的眉头皱出了很深的纹路,下巴也有隐隐约约的胡渣,他其实早早地已经透支了自己的身体,只是作为家中长子的责任让他不得不撑着主持大局,“他不值得,你以后不要再管我们家的事情了,好吗?”

他的语气是那样低,几乎是要低到尘埃里去,像是在警告,可更多的却是恳求意味,那样轻,又那样沉。

金美朱捏紧拳头,缓缓低下头,半晌,她说:“对不起。”

车在直有些不忍地听到这个一心只是想为他们好的女孩低头给他道歉:“我知道了,对不起,车经纪人,给您添麻烦了。”

车在直沉默着。

“但是,”她再度抬头,眼里依然清澈明亮,像是封存着千年阳光的琥珀,“我不后悔我的决定,我的钱不止是为车澈花的,也是为路遇笑姐姐花的,她送过我回家,现在她死了,所以我给她的父母一笔钱,不是在帮您,不是在同情您,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

金美朱直视着车在直的眼睛,说:“车经纪人,警察没有说是车澈杀人犯,您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说他是杀人凶手。”

车在直敏感的神经被触及,本就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几乎在这一瞬都爆发出来了:“你以为我想吗?我想说我的弟弟是杀人凶手吗?你不知道,你不了解他的精神状态,金美朱!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随便指责我。”

“我知道,你喝醉酒的时候都告诉我了!”金美朱脾气一上来便要开口顶撞,但她忍住了,她看见车在直发红的眼睛,一瞬就软了语气,慢慢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对不起,对不起,车经纪人。”

“……没事。”车在直深呼吸几次后才注意到金美朱被他吼得几乎是整个人都耷拉下来了,他想硬着心肠,但又实在不忍心,只好道,“是我过分了,抱歉,凶了你。”

金美朱低着脸摇头,鼻音很重地道:“不,是我说错话了。”

之后的沉默,是车在直打破的。

“……美朱,我也不明白,车澈是我的弟弟,我从没有想过他会杀人,我也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杀路遇笑。”车在直重重抹了把脸,低声道。

他就像是个气球,表面看着气势十足,实则只剩了一层装腔作势的皮。

“他是我的弟弟,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但后来发生太多太多事情了,我才知道我有那么多事情不知道,所以我也不敢说我了解他,”车在直用手捂住了眼睛,然而悲伤还是从他颤抖的声音里流露了出来,“我不是个称职的哥哥。”

他的鼻音比金美朱还要重,尾调下坠,浓重的懊悔和绝望伸出手拉他坠到了深渊里:“我本来应该一直陪着他的。”

金美朱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不过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即使经历了朋友死去,也还是个孩子,孩子,无法理解大人的痛苦,正如大人无法体会孩子的孤独。

“美朱,”最后那场葬礼结束的时候,金美朱刚要踏入车门,车在直远远地喊住她,走近她,伸手按住她的肩膀,郑重地说道,“谢谢你,给我的弟弟一个安静的葬礼。”

金美朱被他这般的肃穆和真诚对待,有些不知所措,她眨了眨懵懂的眼睛,小声道:“不,不用客气,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