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川推门便看见谢予安负手伫立于院中发新芽的柳树下,清晨的和煦阳光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笑容与这温暖的阳光一般,明媚耀眼,她穿着一身束腰长袍,衬得整个人长身玉立,俊眉修眼,顾盼神飞。
严清川看得心下微动,几步走过去,看似随口道:“如此打扮,倒也有几分人模人样了。”
谢予安一开口就原形必露,笑眼弯弯道:“严大人这话里有刺啊,合着我以前是人模狗样吗?”
严清川不咸不淡瞥她一眼,抬腿走向入宫的马车,留下一句“我可没说。”
谢予安摇头笑笑,随即跟上。马车缓缓向皇宫驶发,一路上,遇到诸多同行进宫的马车,这些轿辇最后齐齐在宫门停下,其内钻出位阶有大有小的朝臣,井然有序地排列入宫,其中相识的,便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谢予安和严清川走在一起,严清川一向不喜官场交际,除去青天司的人,与其它大臣往来甚疏,外加她生人勿近的气场,也无人前来寒暄客套。
谢予安乐得清静,边走边打量皇宫,引得一旁的宫人提醒,“这位大人,宫闱禁地,还是勿要东张西望的好。”
谢予安老实低下头,心里叹道,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如此走了少顷,众多朝臣被引至一方大殿前,殿前的广场伫立着一座尚未封顶完工的巍峨佛塔,佛塔的砖瓦皆刷着金漆,在阳光的反射下金光灿烂。
塔下已经聚齐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约莫有百人之众,除外王公大臣、开塔做法的僧人外,还有皇氏一族,元干帝为首,身着一身重大场合才会穿的冕服,携着皇亲国戚,后宫妃嫔,皇嗣等人立于塔下。
谢予安小心抬头望去,瞥见元干帝左侧有一年轻男子,着的是明黄太子朝服,而右侧则是一半大男童,约莫七八岁,由一嫔妃牵着。这两人,想必就是元干帝唯二的两个儿子,嫡长子正统所出,眼下是东宫太子,另一个则是他酒后临幸一宫女诞下的麟子,后过继到贵妃之下抚养,他身后则是公主女眷等。
谢予安扫视完台上,又向其下的百官看去,第一眼便瞧见位于众人中神色紧张的工部尚书凌睿,明明是初春料峭的天,这尚书大人现下额头却是渗出薄汗,汗液在阳光下反光。
谢予安微微眯眼,在心里道:“尚书大人可别怪我啊,谁叫你非要为虎作伥呢。”
早在谢予安第一次和严清川入宫面圣时,她就看到了当时正在修建的佛塔,工部尚书掌管工程土木等事务,而他又和那幕后黑手暗中勾结,她就不信这佛塔没有古怪,而眼下凌睿的反应正应了她的猜想,她今天倒要看看,这佛塔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正在思索之际,她身侧的严清川用肩膀轻撞了一下她,低声问:“你从何笃定这佛塔有所古怪?”
谢予安往她耳边一凑,压低声音回:“猜的。”
“猜?”严清川皱眉。
“和赌徒博弈,想要胜过他,那就要比他更敢赌,更能赌,敢于将手中所有筹码押注的人,才能以绝对的魄力和决心扭转乾坤,反败为胜。”谢予安从容说道。
严清川偏头看向她,这一刻,她又看到谢予安少见的另一面,和自己不同,她喜欢做事徐徐图之,有谋有划,做有把握之事。
而谢予安与她完全相反,她是一个随性而为的人,这种随性在某些时候甚至显得过于肆无忌惮,但愈是这种不计后果的魄力又会加深一个人的人格魅力。
或许那幕后黑手绑走谢予安,试图教唆她为自己所用,也正是看中谢予安身上这点特质。
随性的人不好掌控,但随性的人又往往能创造更多的可能性和机会。
“严大人,好戏开场了。”谢予安朝高阶之上扬扬下巴,示意严清川看过去。
严清川正回头,抬眼往台上看,方才元干帝已经诵念完祈天经文,带着皇室亲眷虔诚跪拜后退至远处,眼下塔下余有几名僧人手中拨转着经轮,绕着佛塔转圈,钟磬之声合着经文诵念声厚重悠扬地回响在整座大殿前。
僧人诵完经,齐齐退下佛塔,来到百米开外的空坝中,坐成一列方阵开始敲响木鱼。
礼部尚书来到东方一侧,俯身下跪,高声喊道:“祈天昌运,护佑大祁,国泰民安,河清海晏,百官——跪!”
尖锐的一声高呼后,大殿之前瞬间匍匐一片,严清川也正待下跪,谢予安却托住她胳膊,笑着摇摇头:“别跪。”
严清川愣住,刚想开口问为什么,她却看见谢予安双唇微启,虽未发出声音,从唇形却清晰地描绘了一个字。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