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林平之回答,那个声音已愈发近了:“走?走到哪里去?教你们一个也走不了!”然后大门被踢开,门板裂成两半。一个身材魁伟的胖子进了来,手里还提着个破布袋一般的人。那胖子正是嵩山派第二太保托塔手丁勉,而那兀自叫着“狗贼!恶贼!直娘贼!”的人被他往地上一掼,顿时只剩下喘息声,却是田伯光无疑了。
林平之先听得令狐冲叫他走,心忖:便是你叫我留下,我也是决计不留的。再听得丁勉如此叫唤,心头顿生一口恶气:想教谁走不了?丁勉他却是识得的,当日他投靠左冷禅之时,就连左冷禅都对他礼遇三分,更何况他的二师弟?他只是无心相助令狐冲,此时走了倒像是怕了丁勉,将来传言出去,叫他如何忍得?于是开口道:“夤夜之际,丁师叔真是好兴致,遛弯从嵩山遛到华山来了么?既是远途造访,又如何连敲门都不敲?”
他这两句话,既点出了时间不合,又点出了主客之分,还反讽丁勉不知礼节,立时扳回了气势。令狐冲见他一动不动,本待再催,一听立即哈哈大笑:“林师弟说的极是!这里可是我们华山派的地方,丁师叔也未免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罢?”
丁勉收得劳德诺消息,连夜赶上山来。两人约定双管齐下,一人对付一个。待到近前才发现多了一个,丁勉本不甚上心,听得嘲讽,正待发作,又看这个林师弟并没有穿华山弟子常服,心下顿时就有了计较。“我只知令狐师侄曾有个林师弟,却是失足落水而死,如今又从哪里冒出一个林师弟?”
令狐冲吃了一惊。林平之入华山派不过两个多月,就连他这个大师哥也记不得甚么容貌,反倒是别派的消息灵通至此。是了,林师弟因家传辟邪剑谱为人觊觎,这个胖子说不得也打了同样主意。他如此一想,对丁勉就摆不出甚么好脸色了。“丁师叔此番上得山来,就为了别派是否新收弟子?倒真是闲得很了。”
林平之立于炕前,见丁勉双目炯炯地望向自己,片刻便明白了。他这一死,武林中人都会疑岳不群取得剑谱而杀人灭口。如今他却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若不是有机缘巧合,就是有高明武功逃得一难。他本就是林家后人,那武功显然就是辟邪剑谱了。丁勉这是想拿下他,好回去和左冷禅邀功。“小弟命大,既是落水不死,养伤多日,这才回山禀报师父。”
令狐冲见丁勉双眼爆出精光,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他这林师弟怎么如此实诚,别人问一句他就答一句,没听得他在忽悠丁勉么?
“哈哈,令狐老弟,你这师弟不承你的情啊!明知这狗贼要对他不利,却直言不讳,是条汉子,我田伯光喜欢!”原来田伯光已在地上喘匀了气,终于能插上一句嘴了。他落地时本是面朝下,此时抬起头来,才看清林平之的模样,不由得赞了一句:“长得真是好相貌!”
林平之眉一掀。他素日里最恨别人拿他的样貌说事,在福州时,男人凡是多看上他一眼,少不得挨上他一顿鞭子。后来练了那辟邪剑法,敢看他的人反而不多了。如今居然被一个男人当面赞他样貌好,这男人还是个采花大盗,他一剑捅死田伯光的心都有了。
“还真是不改色心本性,令狐冲,你竟然和这样的人兄弟相称?”丁勉抢先发了话。他原本背着手站在门口,说到最后一句时,身形暴起,拔剑出鞘。他口里称得令狐冲,剑指的却是林平之。原来他将田伯光与林平之的反应都收在眼里,乘得林平之发怒,先手制住他。
“林师弟!”变故陡生,令狐冲大急。
丁勉将林平之双手反到背后制住,这才拿下搁在他脖子上的剑。虽说这小子反应还算快,但是往后退就是炕,居然轻易让他一剑就制住了。岳不群不在,他只要把这林家小子带上嵩山,说不得就是大功一件。他左手扣住林平之双手脉门,右手执剑,直直地往炕上落去。既然抓住了辟邪剑谱的传人,令狐冲和田伯光自然是要被灭口的了。
令狐冲满头大汗,瞪着那剑落下,却动弹不得。他刚才是见得林平之的轻妙步法的,只道大敌当前,林师弟紧张过度,且后退无路,这才为丁勉所制。他自己死了也就罢了,怎么能拉上林师弟?他却不知晓,林平之现下武功非他所能想象,又如何能被丁勉一招制住?
田伯光额头顿时也见了汗。他一看就知晓,丁勉抓了林平之,为防消息走漏,他和令狐冲都要被灭口。这陪葬法子也未免冤了些!正着急时,却听得一个清亮的女声近了:“爹爹,就是这里了。”田伯光认出是仪琳的声音,顿时大喜:“小……师父,有人要对……你的令狐大哥不利!”这两下停顿均是有说道的,此时按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