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万全, 张鹤便骑着她昨日买的马出发了。
到了刺史府,张鹤将拜帖递上, 刺史府的小吏便立刻将她迎了进去。刺史府是平日他办公之处, 却也是他的住处。前半部分作为衙门,左右是底下官吏办公的衙署,而后半部分则是刺史的内院。
即便如此, 内院依旧比张鹤家大,且边上还有林苑。而刺史见张鹤自然不是坐在前堂严肃地谈话, 而是在林苑设了宴宴请众人。
张鹤被小吏带到林苑时, 柳参军以及几个陌生的面孔已经按照分食的座席坐下了。座席共分东南西北四角, 除了正北的座席外,其余座席分别布置在西北角、东南角、东北角以及西南角,西南角后是末座。
正北的座席空着,其余座席皆有人就座。她走到坐在东北角的柳参军面前行了礼,柳参军便为她引见坐在西北角的王别驾与坐在东南角的徐司马, 这二人是刺史的佐官,别驾是正五品,司马则是正六品。
张鹤在末座坐下,不一会儿,又有一些人陆陆续续地来了。
“王别驾、徐司马、柳参军,安好啊!”他们见到了柳参军等人后纷纷行礼,随后在张鹤面前的毡席上坐下。
张鹤从他们的话中猜测他们都是抚州别的县的形势户,不过却都不明白刺史为何会忽然宴请他们。直到石青来了,张鹤才从他的口中得知,刺史是想借此机会让这些形势户与官府合作。
众所周知,抚州人杰地灵,出了不少高官宰辅,像张家这样的品官之家也有许多。而并非每一个家族都能安分守己,有的人家借着权势地位巧取豪夺,还有人联合商贾,哄抬物价以谋取暴利。
这些情况都会影响官吏的政绩,毕竟户口的增减、农业收成、田亩数目的变更等是引起社会的变动的。若是主户减少、客户增多,土地变更很多,则说明又有百姓因为负担不起赋税等而变卖田产;同时农业收成差,百姓食不果腹,便容易产生动荡,动摇根基。
虽然临川县的收成比往年增多了,可总体而言,抚州的情况依旧比往年好不了多少。为此童历瑜需要出面让这些形势户收敛,另外配合官府种植清河稻。
换成高产量的清河稻,众人自然是乐意,可如此一来,苦的也依旧是佃农。所以官府有必要督促他们在种植清河稻的同时,将租税分成制换成定额制,便是将原本五五分成,甚至是四六分成这样对佃户十分不利的分成租制替换成只给固定的地租的定额租制。
张鹤道:“可如此一来,若是形势户借此收取高额的地租呢?又在地租之外以别的方式收取更多地杂钱呢?”
“官府自会出面处置。”
张鹤便不再置喙,实际上不管是哪种情况,受苦的始终是佃农。
童历瑜来了以后,仆役们便开始上酒,随即又召来官妓助兴。官妓比家妓要高上一个档次,同时也是天下各处的主流,而她们除了平日里受官府的召唤来表演助兴以外,还有自己独立的宅邸。
觥筹交错间,童历瑜便找这些形势户说起了租税的问题,而似乎已经有一些人听说了清河稻的消息,便与童历瑜虚与委蛇地周旋着。
张鹤在这样的场合中说不上话,便只能一个人坐着吃东西。不过她倒是见识了不少比李寻还过分无耻的形势户,他们丝毫不认为自己向佃户收取高额的地租有不妥,那些佃户的死活也与他们无关。
不过童历瑜也不是好惹的,他当即让司田参军、司户参军拿出这些形势户隐瞒田产以逃避赋税的证据来,这些形势户立刻便噤了声,即便他们家族有人在朝为官又如何?在抚州,他童历瑜便是最大的。况且作为朝廷的耳目的柳参军也站在他这一边,他并不畏惧得罪这些人背后的官吏。
柳参军虽只有七品的官位,他除了是诸曹参军的上官,同时也是直接向朝廷汇报地方情况的监察官吏。这也是当初寿王想尽办法将他留住的官职,否则被贬为司马这样的闲职,那才真的让柳参军失落。
最终妥协之人甚多,而童历瑜则愉快地结束了宴席,只是却让人将张鹤与石青留下,并悄悄地带到内堂去。
见识了童历瑜的官威后,张鹤觉得那些老狐狸形势户也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她怎么可能应付得了他?不过旋即想到她并非要站到童历瑜的对立面去,她似乎也不必想着要耍什么心机,便又镇静了下来。
内堂中只有童历瑜、柳参军在,张鹤与石青见到他们后,便又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童历瑜一双精明的眼睛在张鹤的身上打量了会儿,近距离相看后倒是明白为何柳参军说她有些文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