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亮知道两个人带着邓小姐上了屋顶,追上的可能已是微乎其微,但现在已没别的办法,他心底暗暗叫苦,忖道:“这回可真是糟了,明夷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他们奉命保护邓小姐,本来想着不会有什么大事,谁知怕什么来什么,邓小姐一出事,邓帅震怒之下,陆明夷定然罪责难逃。只是陆明夷看上去仍是镇定自若,他心里亦是一定。
陆明夷到了院中,马上便冲到了院角。他虽是第一次来林先生宅中,先前却已将这院子查探得清清楚楚。院中种了好几株大树,院角有一株离院墙极近,他将双枪插回背上,将身一跃,抓住了一根树枝,翻身上了院墙。这院墙上也已积满了雪,但他跳上去仍是稳稳当当,虽然从院墙过去可以走上屋顶,但院墙比屋顶要低不少。他刚跳上院墙,已见几个人影从正厅屋顶冲过,冲向偏院。虽然他反应极快,可还是慢了一步,陆明夷见这些人在屋顶亦是如履平地,自己就算上了屋顶也肯定追不上,心中更是惊慌,忖道:“难道真没办法了?”
他心中正慌,忽然听得前面传来几声交手之声。陆明夷一怔,心道:“援兵到了?”他本已万念俱灰,此时已生了一线希望,精神一振,快步向前跑去。哪知刚跑了两步,毕竟不惯这般轻身纵跃,脚下一滑,一下从院墙上摔了下来。齐亮此时也已过来,见陆明夷摔下来,连忙过去,但不待他扶,陆明夷已翻身站起,喝道:“阿亮,托我上前!”
院墙有一人多高,齐亮也没本事一跃而上,但要托起陆明夷却还不在话下。他将双手向后一并,叫道:“来吧!”陆明夷也顾不得站稳,马上又一跃而起,正跳到齐亮手上,齐亮双手猛地一托,陆明夷借这势头又跳上了院墙。只是这般一阻,方才的金铁之声又听不到了,正厅屋顶上只留下一串脚印。他摔下来一次,不敢再过于大意,小心地向前走去,双手抓住正厅屋角,翻身上去,却见屋顶自雪中,有几行向西北而去,西北面大约二三十步外,有几个人影正缠作一团,看样子,正在交手。
真有援军?他怔了怔。显然有人拦住了那些刺客,可看样子来的只是一个人。他不知道这个意外的援手究竟是谁,快步沿着脚印而去,心中只是不住地默念:“无论如何,都要顶住!”
拦住那些人的,正是郑司楚。先前陆明夷和齐亮过来查看时,他只听到一句话,只道陆明夷要对付的是裘一鸣。裘一鸣得到的情报肯定至关重要,绝对不能失风,郑司楚思前想后,亦想不出一个通知裘一鸣的办法来。今天林府宴客,裘一鸣应该没有机会堂而皇之地进来。如果他见势不对,放弃了今天的接头之机倒还好,就怕裘一鸣自恃有纵跃之能,急于求成,暗中潜入林宅来与自己接头。裘一鸣现在又不知道自己是以严青杨的身份躲在林宅,自己若不露面,北军见此情形,定然猜到自己就在宅中。林宅里仆佣虽多,如果他们一个个排查,自己也要插翅难逃。
看来,只能铤而走险了。
躺在床上,郑司楚想了半天,最后终于打定了主意。自己不露面,最多只是躲过燃眉之急,却是后患无穷。事已至此,也只能将错就错,赌一下运气。好在父亲说过,接应早已安排好,随时可以出发。
他拿定了主意,却也只能听到大雪落下之声,怎么都听不到有异样。天越来越暗,他等得亦是越来越心焦,正在焦躁不安之时,忽然听得边上屋顶传来“喀”一声响。郑司楚皱了皱眉,心道:“裘一鸣这般不当心?”
裘一鸣的小巧腾挪本事非常好,据说不下于他的师兄,只怕太不小心才弄出声响来。他一听得这声音,便再也坐不住了,翻身起来,打开了后窗。郑司楚心思细密,外面白雪皑皑,他生怕留下脚印被人看破,因此从后窗出去。边上的偏院里,那些乐班正吃得欢,声浪一阵阵传出来,他沿着屋檐下走到偏院后门,这才翻身上了屋。后门外是茅房,在偏院里吃酒席的人偶尔总会离席登东,因此后门外脚印甚多,郑司楚担心的只是在这个当口有人会出来。好在这时偏院里正吃得热闹,郑司楚就算稍有声响也没人发觉,他翻身上了屋顶,谁都没觉察。
上了屋顶,郑司楚这才松了口气。与宣鸣雷到了五羊城后,刚进水军那一阵因为见宣鸣雷的斩铁拳和斩影刀十分厉害,他虚心求教,宣鸣雷倒不藏私,阖盘托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时为了能在战船上对敌,也常在跳板上练习,此时郑司楚的拳脚本领虽然还较宣鸣雷稍有不及,实已不遑多让。他翻身上了偏院屋顶,正见前面有几个人冲了过来,不自一怔。
自己只安排了裘一鸣,怎么会有好几个人?
当郑司楚一眼看到屋顶上有好几个人,其中并没有裘一鸣时,第一个念头是后悔。若早知道不是裘一鸣,自己实在不该现身出来。但当他看到其中两人抬着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的竟是邓小姐时,又是大吃一惊。
这些人是谁?他们竟然对付邓小姐,显然是要对邓帅不利,换而言之,这些人应该是支持南军一方的。难道是父亲定下的策略,要借劫持邓帅之女来要挟他?父亲也许会定这样的计策,但郑司楚马上也明白过来这些人肯定不会是父亲安排的,因为那几人见郑司楚突然出现,也一般大吃一惊,当先一人皱了皱眉,拔刀向郑司楚猛地冲了过来。
父亲知道自己在林宅,如果是他安排的,肯定不会如此。郑司楚再不犹豫,待那人冲到自己跟前,身子略略一侧,右手忽地一掌向他手腕削去。
这正是斩铁拳的一式。郑司楚原先只精于刀术和枪马,拳脚功夫不算太好,他对自己这短处心知肚明,因此跟宣鸣雷学习时,对斩铁拳练得远较斩影刀刻苦。拔刀向郑司楚攻击那人正是从蒸笼里冲出来的那刺客,郑司楚能在屋顶出现,他自然不敢小看郑司楚半分,但郑司楚这一出手却也让他大惊失色。这一招此人明明亦是烂熟于心,可就是太熟了,眼前这敌人突然使出来,他反倒不知该怎么应付,只一怔忡,郑司楚一掌已击在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