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晓三日月宗近以何种心情道出那句嘱托的话语,但是他知晓,那一刻, 三日月宗近的笑容一如既往地美若天仙,似乎一笑抿尽了世间所有的哀愁。

那是一位饱经了无数岁月的洗礼,只留下淡然待世的老爷爷, 他的双眸含月,却燃尽了自身的光辉,为他所知晓的每一个人苦心佛理地铺下最好的道路,性命从来都不过身外之物,究竟是什么才能入了他的心呢?

江雪左文字不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也不想去知晓,想来,那可以入了三日月心的存在便是三日月留给自己的最后净土,不应被他人所染指。

宛如一道流光落入那虚无中的黑色旋涡之中,身侧的狂风依然呼啸,那绽开的保护罩却始终保持着自己最后的坚守,将他牢牢的护住。

这是三日月留下的东西,本丸从此再无三日月,一如所有人都无法接受再来一振鹤丸国永一般,他们的本丸,也再也不会接受新的三日月宗近,无关战力,只因喜悲。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打开,无数的东西将自己的脑海填满,他缓缓地闭上双眸,终是一声叹息,似乎抿尽了所有的因果,也叹尽了一切的悲喜,化为了无悲无喜的淡然,手中握紧这一枚流苏,任由自己下落,最终在那虚无中失了踪迹。

院门之前,灯笼依旧通红,火烛于其中摇拽,点点的红光将那红木门照得透亮,浅浅的光晕在一个个灯笼的渲染之下化为一片明亮,红光染上院中的每一处,也染上那游廊之上端坐的身影。

粉色的长发被轻束扫于一侧,手捧着早已冷然的茶水,异瞳内满是叹息,宗三左文字着一身单衣,坐于那游廊之上,轻轻地拂下点上肩头的樱瓣,轻抿一口茶水,咽下的不过冰寒。

兄长的归来,情理之中,预料之外,就这样再度打破了僵持的本丸现状。

身上的重伤与那手中紧握的流苏,一切也不过在无言之中。

宗三是神明,又岂会不知这结果,轻轻地一声叹息消散于空中,他抬手将小夜拉扯于身侧,低声道:“如此这般,宫本慧子与三日月宗近的因果倒也是到达了尽头,谁又道得清这因果轮转呢?”

“道不清,却又看得清,”小夜左文字轻声地应着,伸手拍拍宗三的手背,小孩模样却板着大人的严肃,那一声叹然,也不知是习了何人,更不知是否他看透了因果,成了那佛,“我们身为刀剑,又化为了神明,纵然身低言微,可做之事也不过是尽了因果数,所谓困难,所谓悲痛,只管斩了便是。”

缓缓抬头,看向那屋檐下的红灯笼,他轻笑道:“此般,不也正是兄长所言吗?”

“正当如此。”宗三左文字摇了摇头,偏头看了一眼依旧安睡于房中的江雪左文字,轻轻地说道,“也不知晓兄长何时醒来,如今佛心已圆,本丸已安康,可否要抽身而去,结了这因果,便看兄长的意愿了。”

“那新的审神者,倒是有一份劫数,想来承了三日月此情,兄长也会帮其去了此劫。”小夜将宗三手中始终捧着的茶水取了过来,重新沏了一杯,“无论刀指何方,只要兄长愿意便是了,我们也当助兄长复仇。”

宗三左文字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揉着小夜的头,却是没有再说什么,他起身披了一件外衫,方才起身去院门,为那早已伫立于院外的人开了门,“审神者,请进。”

早已伫立于门外,但是却不敢真的去敲门,威兹曼深知这一院中尽是神明,不同于其他刀剑付丧神的分灵状态,这三位左文字却是本灵降世,纵使自己为不老不死之王,也难以与真正的神明对抗,更何况,自己本就不是与他们为敌。

他站在这院门之外,心中念着三日月宗近的遗留之物,唤不回来的狐之助已然彰显了一切,而江雪与出阵二人的情况更是将答案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三日月宗近已经逝去了。

威兹曼明白这一点,甚至,在人类当中也可以成为老爷爷的他又怎会不懂呢?在三日月出阵之前,那段时光的倾数教授,还有温声细语的嘱托,那位温柔似水的三日月早已知晓了自己的死劫,将所有的一切放心地交付,自己转身踏入了最后的既定命运。

这一切,若是还不懂,那他也算是白活了那几十年了。

正是知晓这一切是定局,更知道三日月宗近的心意,威兹曼无法去指责任何的人,就连那导致了三日月逝去的罪魁祸首,那只已经叛离逃跑的狐之助,他都无法去责备与怨恨,因为这不过是命运中的一环扣一环,所有人都是这条线上注定的一员,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顺着命运去发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