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外部环境的艰难,我和原博正儿八经坐在餐厅吃饭的次数越来越少,窝在各自宿舍吃泡面的次数反倒越来越多。
那段时间里,我和原博的相处方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任何事都要一起做,到不一起会别扭,再到习惯性地各忙各的。对此,他没有任何的不适,也是,像他这种朋友比头发丝还多的人来说,一个我倒下了,立刻会有千千万万个我站起来。可对我来说,他是唯一的、最好的朋友,我像个不得宠的妃子一样看着他和别人“厮混”。
我积聚颇久的怨气消逝于一天下午。那是节体育课,在惯常的跑圈结束后,老师放我们去自由活动。我四肢向来不勤,又不想回教室和课本相恨相杀,于是一屁股坐在草坪里,明面上晒太阳舒缓心情,暗地里却把眼神往球场瞟。
原博高了,也壮了,几乎快要看不出那个大胖墩的影子。
我不喜欢打篮球,也不喜欢看篮球比赛,只是那节课的时间格外短、过得又格外快,我这才看了大半节课。
等我回过神,原博正冲他的球友摆手离开。我有些疑惑,等他向我走过来,我更疑惑了,问他:“你不打了?”
他说:“让他们打吧。走!我们去吃饭。”
我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有些阴阳怪气地问:“你怎么想起和我一起吃饭了?”
他有些诧异,反问我:“我们不是一起在一块吃饭来着吗?”
我笑了笑,笑他的理直气壮,笑我的阴阳怪气。究其原因,我只不过是陷入了与朋友渐行渐远的焦灼感之中,而已。
07
大概所有的班集体都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人人都爱体育课,无人爱那春冬运动会。
初二那年的春季运动会,为营造出良好的、盛大的体育赛事氛围,学校在大操大办的同时,更是给每个班分配了硬性指标,各个项目的参赛人数只能多,不能少。
像两人三足等娱乐友谊团体赛,还有跳高、跳远等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的个人赛,只要班主任稍加威逼利诱、晓以大义,人数也就凑够了。而对四百、八百米跑,以及五千米plus版长跑来说,挑出战人员的困难程度简直不亚于古代抓壮丁。
那时的体育课代表是个阳光灿烂、高大威猛的汉子,可名单始终递不上去,他愁得差点把发型挠成地中海。他是挨个游说,哭诉他这个课代表的不容易,终于,在他的卑微努力之下,距离敲定最终参赛名单只剩一步之遥。
长跑要求男女各两人,课代表游说了一大圈,还是只报了他一个。他明白,也理解,长跑这种东西累死人不偿命,跑那十几分钟堪比受刑,他也不想跑,也不想为难别人,可谁都没办法不是?后来班长给他支招,这事才算圆满解决。
公平抽签,不幸抽中者参加长跑,不得以任何理由耍赖、拒绝,同时,为弥补或嘉奖这些同学的“英勇就义”,特颁发免参金牌一枚,持牌者有权拒绝参加以后任何体育活动,此令牌有效性是经过班长和体育课代表官方认可的。
很不幸,我就是被迫就义小分队里的一员。
抽签结果出来后,课代表容光焕发地对我说:“不用担心,能跑下来最好,坚持不住就弃权,没多大事儿。再说你这大长腿,步子肯定迈得大……”
他叨叨完就欣欣然地走开了,我则看着我那所谓的大长腿发呆,长是长,可弱也是真的弱,充其量就是放大版的两根麻秆。
为了丢脸丢得委婉一些,我赛前特意加入初三大军的夜跑活动,学长学姐是为了中招体测,我是为了该死的五千米。然而,此种临时抱佛脚行为并没有什么用,有些脸是命里注定要丢的。
正式比赛那天,一声枪响,我夹杂在一堆人中冲出起跑线。至今我都还记得,那是一种很心酸的感觉,四肢酸胀,喘不过气,怎么跑也跑不快,只能是看着别人的背影越来越远。很快,我就成了妥妥的垫底王。
原博领着班里一干人等守在终点线,看见我过来就领着人喊“程晓杰加油!”“三班加油!”我跑着最慢的步,却被迫承受最热烈的呐喊助威。每每经过终点线,我都会觉得臊得慌,恨不能立刻冲下去撕烂原博的嘴。
羞|耻程度直逼五颗星!
等我颤颤巍巍地跑过终点线时,评委老师差点都要收摊下班了。我腿一软,娇滴滴地摔倒在地,晕过去之前还抽空骂了句:“原博!老子要灭了你!”
再睁眼就是狭□□仄的医务室,我躺在床上,挂着点滴。旁边原博和校医大叔正在聊天,还嗑着瓜子。我气愤地踹了他一脚,他这才从床尾看过来,笑眯眯地问:“你醒了啊。嗑瓜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