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宣怀笑容间有些发苦地摇摇头,他心中对于控制汉阳钢铁厂最后的一丝念想也给绝了,说道:“果然如此,朝廷不会无缘无故的委派令尊接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陶斋兄,津通铁路已经修建完毕,这卢汉铁路的修建只要直隶总督和湖广总督点头,联合上章哪里有修不成的?!”
谭延闿点点头笑着说道:“朝廷虽然没有正式决定修建卢汉铁路,但恭邸和中堂大人都已经作出承诺了,过段时间待家父和张制台联合上章修建卢汉铁路之时会鼎立相助!不仅如此,修建铁路必须使用汉阳钢铁厂的钢材,而且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卢汉铁路总办将会是小弟,若是到时小弟琐事缠身的话,将会由小弟向朝廷推荐一人担当,总之是属于‘我们’的人就是了!”
郑观应听后脸上颇为动容,到是盛宣怀对此没有什么反应,仿佛对此早有预见似的。看到郑观应看着自己,盛宣怀说道:“陶斋兄,你办洋务时间也有三十年了,可惜身上一直都有书生气,这办洋务最要不得的便是书生意气,办洋务就是必须打掉身上的书生气!他张之洞若是能够办好洋务,也轮不到我们今天在这里谈收购汉阳钢铁厂了,你想想看,张之洞要当总督,今天办这个局,明天那个厂,政务忙完了忙洋务,你说他还有多少心思在这铁路上?!”
第九十九章 压力
“呵呵,按理说办了钢铁厂修铁路肯定是用自己的,不过陶斋兄有没有想过,洋人的进口钢材不过才六两一吨,据在下所知汉阳钢铁厂一吨钢材需十二三两,要是用在铁路上,还要经过层层盘剥。张制台固然主张满足钢铁自用,不过是人总有走神的时候,不把这个总办掌握在自己手中,到时候上下其手到底用谁的钢材就很难说了!”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郑观应疑惑地问道:“组安的意思是……”
“成立一个铁路公司,由在下或者是合作伙伴信得过的人来当这个督办,卢汉铁路就由铁路公司来主持修建,任他是湖广总督还是直隶总督都不能插手其中。这样一来可以杜绝官场的习气带到卢汉铁路修建上来,将铁路修建的过程完全变成商办,由朝廷发标规定一个数额,我们做好成本控制,省下来的都是我们的利润!”谭延闿笑着说道。
“可是湖广总督是张之洞,他既然点头不能出尔反尔吧,而且令尊还是直隶总督……”郑观应更加迷惑了。
盛宣怀和谭延闿听后都是冷冷地笑了笑,谭延闿看郑观应神色有些尴尬便说道:“难道陶斋兄就没有听说过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么?!无论是张制台还是家父都不可能一辈子当总督的,朝廷一纸诏令这总督的位子就要挪窝,继任者是好是坏就很难说了。我们要做的便是直接从源头将卢汉铁路从朝廷手中分割出来,无论是谁来当总督对我们的影响都不大。要知道这铁路一旦开始修建,每个两三年是无法完工的,两三年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从家父任闽浙总督到现在的直隶总督好像每一任都没有超过三年吧?两三年的时间里,可以发生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
盛宣怀站起来对郑观应意味深长地说道:“老伙计,办洋务这么多年,要真的想要做出一番事业出来,首先要把这件事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万万不可假借外人之手。那些官员一千个里面也找不出一个肯脚踏实地干事的来,轻则被他们宰上一刀,重者则彻底沦为傀儡!”
盛宣怀说完拍拍郑观应的肩膀,转身对着谭延闿问道:“组安,这件事你已经考虑很久了吧,我估计你就算这次不去汉阳钢铁厂,也是要下决心收购的,这四五百万两的生意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够下得了决心的。宣怀敢问一句,你这么挖空心思苦苦算计到底是为了什么?!”
谭延闿微微笑了笑没有回答反问道:“杏荪兄,你也不是算计良久了么?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盛宣怀听后若有所思地说道:“为什么?!呵呵,说话好听些,是为了国家富强;说实在一些,我是想要看看我盛某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组安,宣怀和你不同,自从中了秀才之后,我三次乡试不中,你现在二十岁不到就已经是解元了,这中间的差别想必令尊是从小和你说过的,这落榜之后,宣怀也就不再去挤那独木桥了,从此只琢磨‘有用治学’,话说开了,宣怀就是想要看看我不考科举是不是就真的成不了事!”
谭延闿听后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杏荪兄,在下虽然是科举出身,心中却看不上这些的,所谓事有从经从权之说,男人想要干番事业难免争取要走些捷径,科举就是捷径之一,曾文正公当年不就是如此么?”他接着叹了口气说道:“说到这志向,在下和你不同,在下乃是庶出,相比之下杏荪兄实在比在下要好得多了……”
不通过科举走上高位或是做出一番大事业的人多了去了,远的不说历史上的袁大头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不过袁大头和盛宣怀的出发点不同,兴趣也不同——盛宣怀在意的是财富,而袁大头重视的是权力。谭延闿对科举制度是没有半分好感的,心中也非常清楚能够成就伟业的道路不止是这一条,科举考试出来的更多适合做学者而不是政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