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鸣夜已经十几年没叫过他妈了,从他五岁到袁家庄来,几乎就没叫过。她心里突然生出酸涩和可怜,想起来肖鸣夜刚来时其实还有点依赖她的。
他从三岁起就每天和爷爷一起睡,爷爷去世后被送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家里,对王桂芝也一点印象都没有,但知道这人是他妈,是他在这个家唯一的关系,所以不自觉的想去靠近她。
但王桂芝自己在这个家里都还要看别人脸色,又来了个拖油瓶,她心里恨这个孩子打乱了太平日子,本就活的艰难,还要多张嘴吃饭,多了个被人指指点点的污点,让她又气又恨,对这个儿子十分厌恶,而且他越是对肖鸣夜不好,越是打他骂他,袁荣招就越高兴,她为了让丈夫相信自己是跟他站在一个阵营的,就更加变本加厉的虐待肖鸣夜。
当时只有两间房,肖鸣夜和袁宝昌、袁宝才一起睡,他只有五岁,袁宝才比他大了四五岁,正是肆无忌惮耍混蛋干坏事的时候,家里突然多了个外人,他咋看咋不顺眼,加上大人们也厌恶,小孩子有样学样,他天天晚上都要打肖鸣夜一顿才解气,也不让他睡穿上,不给他被子盖,大雪天故意把他关在屋外,如果不是袁宝昌的恻隐之心,肖鸣夜可能那时候就被冻死了。
王桂芝不知道吗?她自己都不信,她当然知道却一句话也没说过,他更怕的罪这两个半大不小的继子。
等到肖鸣夜渐渐长大了,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将来是要靠这个儿子养老送终的,如果真的遇到病和灾,袁荣招和他的两个儿子,是绝对不会管她的,只有亲生儿子才能依靠。
所以她拼命的要死要活,非要把肖鸣夜从省城弄回来,他在身边时就不怎么搭理她,跑这么远以后更不可能管她了。
肖鸣夜回来了,但眼里依然没有她这个妈,但是王桂芝总算心里踏实点,想着他只要在身边,以后成家了总会慢慢缓和关系。
但是此刻她看着眼前的儿子,却发现对他来说自己连陌生人都不如,想要回忆他小时候的趣事聊两句,却发现连他小时候的样子都不记得了。
这一刻,王桂芝是恐惧的,她第一次真实的感觉到可能失去唯一的儿子了,却又不知道该咋办,只能说起老娘们聊天的固定话题,说道:“我听妇女主任说,供销社的那个林玉芳看上你了,你不愿意?”
肖鸣夜正想着钟意秋昨天和他说的事情,琢磨着该怎么去查清楚东西是不是袁荣举妹夫偷的,突然听到王桂芝说话,他像是生理反应似的,胃里泛起酸水,吞了吞口水压下去这种难受。
王桂芝没得到他回答,只能继续说:“你咋不愿意?那姑娘条件多好!长的漂亮,家里还是镇上的,你还想找啥样的!”
肖鸣夜攥紧方向盘,眼神冷漠的直视前方,身形挺拔稳重,但如果钟意秋在的话,肯定能看出来他压抑的烦躁。
王桂芝有点讪讪的,垮下一张脸埋怨道,“你也该结婚成家了,早点生个孩子,趁我还活着能帮你带几年。”
肖鸣夜就当她不存在一样,稳稳的坐着开车,任何动作和眼神都没有。
王桂芝被撂了脸,生气的继续唠叨,“你看你前段时间,也不回家商量一下就承包了小仙山,花了那么多钱,你就是叫人家骗了,要那山有啥用?拿着钱咋不先盖房子,有了房子才好说媳妇,宝昌也还没说上媳妇,就是因为家里没房……”
“行了,别说了,烦死了!”袁玉兰坐在旁边,终于忍无可忍的低吼一声。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王桂芝的压抑的炮火,马上转移目标,对着她噼里啪啦的骂起来,越说越生气,话也越来越难听,乡野村妇骂女人的这点事,说不出什么好话,到最后连“贱|货”这种词都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