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若是胜败立场反调过来,依歌舒胡人好战性子,自然是对此说法嗤之以鼻,还认为他不过是怕死饶着圈子求饶。可是现在阶下囚是他,又被关着四个月磨去初时的锐气,多少还是有求生的本能的,对方宽大为怀,他也没有说“你一定要杀我,不杀我就不是条好汉”的脑残之行径。
歌舒虽然读过很多汉人的书,但是这种南朝皇室血统的问题,原本就是南朝人尚都很小心不会提起,这次他倒是刚知道这事。
歌舒不禁一惊:不都说胡汉之别,原来汉人的皇帝都还有胡人的血统,可人家却是在南朝稳坐江山。
“可汗这次南下,也本就怀有入主中原之心,不管如何我们就是仇敌。说实话,两个南朝兵也打不过一个突厥兵,当初可汗若是以我为先锋或主帅,不用契力和辛阿那两个草包,如今北方战事胜负之数也难说。”
太子道:“孤自是知将军之勇,素来敬佩。如南城门一战,我们的人与将军属下几十精兵就折损十九人。但是孤胜在,手底下人尽心尽力为孤所谋,为孤效命,这才生擒将军。”
歌舒不禁想起打败他的那个少年,心想南朝其实深不可测,如今人家客气,他倒也说起往事:“南朝武功博大精深,我的授业恩师就是南朝人。当年恩师离去时,我还答应过他,不会杀一个汉人,但是两族一战,立场不同,也不得不为之。天地君亲师,我不能负君,只能负师了。”
歌舒是个干脆的男人,他师父对他有恩,虽然恩师当初留了话给他,但是立场摆在眼前不得不选择,也不会作妇人无奈痛苦之色。当初反战的事能做的他都做了,但可汗不听他的,他再自我纠结又复何用?做都做了,负都负了,再说自己是无辜的,岂不矫情?
太子这倒真的大吃一惊,道:“原来将军与南朝竟有这等渊源!”
歌舒道:“当日那少年武功就很高……我就算之前功力不损,恐怕也要稍逊一筹。不知那少年叫什么名字?”凡是英雄总忘不了对手,那打败他的少年也一直让他惦念着。
太子笑道:“那是我朝开国大将军杜君义的曾孙杜绍桓,素与孤交好,知将军武艺高强,不敢大意,孤就请他帮个忙。”
歌舒不禁喃喃自语:“大将军杜君义的后裔,名门之后、家学渊源,难怪了。”
太子面上按“剧本”一步步演着,心下却吃惊:当日林瑜非要设计杜绍桓出手不可,当初说是他只要忍不住出手就算是半个他的人了。
原来,林瑜还有这层深意伏笔:林瑜那时就已精在步步算计招揽歌舒,思考招揽的步骤!与这种外族猛将交流,单纯礼遇也好,单纯威逼也好,都没有用。前一种方法,人家把你当成是傻瓜软蛋;后一种,他会脾气上来大可叫喝“老子不怕死,给个痛快”。
这需得恩威并济,恩暂且好说,这威却是要把握得十分准,让人给他个下马威,又要让他下得来台。打败他的是杜君义的孙子,杜君义南朝开国名将,大小战役数百,从未有一败,号称战神。歌舒败在百胜将军之后裔手中,他既对南朝人有臣服敬畏的条件,又可给自己心理纠结的地方找个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