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出来的时候,没觉得会得到答案,陆诩之也不太在意,他在江龄也身上有足够的耐性。
所以客厅里陷入沉默的时候,他并不意外,只是收起手机往裤带里一插,双腿伸直了,背懒洋洋地向后靠在沙发上。
墙上挂钟嘀嗒作响。
良久。
“2013……”江龄也张嘴,才意识到嗓子疼,但耳鸣又加重了,他听不太清自己的声音有没有问题,下意识地咳嗽一声。
“2013年5月29日,清晨7点半,你不在家。”
七年前的事,陆诩之完全没印象,更别说还有这么详细的时间点。他皱眉,仔细回忆。
5月……当年5月他有什么戏在拍的?
不拍戏的时候他好像不太出门,陈依若三天两头骂他是个死宅男。
没想到,他不记得的行程,江龄也记得比他清楚。
“前一天晚上是电影节颁奖,你第一次拿到了最佳男主演奖杯,被你的‘老朋友们’叫到酒吧庆祝,喝了个通宵,大概是……9点多10点多回来的。”
拿了奖去喝酒,逻辑正确。陆诩之终于有了点依稀的印象。
“我7点半敲你家的门,你不在。”
“你找我有事?”
他说完愣住了,自己也反应过来。
5月29日,是谈诗雯的忌日。那天清晨,她从家中阳台跳了下去,留下了14岁大的儿子。陆诩之从酒吧回来时,家楼下满是警察。
那时候他年轻,很多事还要听公司的,喝酒回来没敢叫陌生代驾,还是一个酒精过敏没喝酒的朋友开车送他的。到了门口他俩看见那架势,朋友见他困得眼皮打架,又怕他回家被媒体拍到瞎写,就说把他送到滨海花园城那套房子去。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听说那天出事的居然是隔壁,再想找江龄也,就听说他被舅舅接走了。
“我连车都没下,那天。”陆诩之终于想起细节,“你看到我回去过?”
“你的车……我认识。”无论多远都认得出。
这句话哑得不像话,陆诩之惊讶回头,忽然发现江龄也低着头,身上的T恤已经快被冷汗浸湿了。
“龄也?”他一把将人捞起来,“怎么了?”
“我没事。”江龄也摇摇头,撑了下沙发,让自己坐直一点,“其实那天……江进也死了。”
江进是他的父亲,一个寡言、木讷,笑起来有些敦厚的男人。
那人长得其实很英俊,只是莫名对陆诩之有敌意。陆诩之是老来子,他妈和江龄也外婆当年据说是闺蜜,还口头约定生了孩子做亲家。当然,陆诩之出生太晚,这口头约定自然不作数,可那股敌意,大约就是因为这个。为此,陆诩之一直记得避嫌,极少往江家凑。
要不是江龄也这没眼色的小豆芽老过来敲门,他是绝对不会跟隔壁来往的。
这些年没人提过江进,陆诩之到现在才知道那天死了两个人。
所以,这小孩一天之内失去了父母,想找他……却没找到?
难怪他想不出原因。
实际上,从理智上判断,陆诩之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他设身处地带入到江龄也的角度想想,觉得小朋友跟自己赌气赌得很有道理。
想明白这点,陆诩之抽了两张纸巾帮他擦额头上的汗,第一次真心实意地道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