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藤看了下自己由于一时心软而答应下来、而导致现在两人握着的那只手,不由得反省了一下自己──虽然他并不介意暂时成为信浓的依靠,但他也不可能就这样子给信浓倚赖一辈子,虽然记录中的信浓是带着柔和的笑容、接受了他记忆中曾一度逃避的一切,但如果真有所谓的蝴蝶效应的话,阿藤并不希望信浓因为他过度纵容而变成心理上对他产生过度的依赖心理,而变成之后完全无法精神独立的废人。

虽然考虑到要压抑β的这件事而打算找到抑制剂前一直让信浓待在身边,但之后要不要还是找点事情让信浓去做,顺便暂时拉开一点距离呢?不然感觉如果这样下去,还是有点危险。

反省过后阿藤便开始思考起对策,说实话他虽然常被人说『意外的固执』、『意志力坚定』之类的话,但他自己最清楚自己,他并不像他表现出来得那么坚强、他的内心也并非毫无破绽,他只是做好了觉悟的情况下能够以最强硬的态度去面对可能的阻碍与问题,但本质上他是个比较吃软不吃硬的性格──简单来说,如果对方态度强硬或能确定是敌人的话,他自然也能硬起心肠,但对于他人真挚的善意、或是表现得柔软无害的事物他就没什么抵抗力,对于弱者或需要帮忙的人他也有一定程度的怜悯心,而信浓也算他比较亲近的人了,如果信浓真的摆出可怜的表情撒娇,阿藤就很难说自己会不会又忍不住伸出援手。

或许正是阿藤他自己是不擅长对人撒娇、容易对没走进内心的人保持恰当距离的性格,所以他才对信浓这种能自然而且毫无戒心对人敞开心扉、会主动以不带侵略性地方式和觉得合得来的对象拉近距离的人会比较纵容一点,或许是就因为自己无法成为那样单纯而又对他人没什么防备的那种人,他也比较容易对这类人产生好感──特别是信浓现在已经被他所认可了,他就特别容易在一些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迁就于对方,但阿藤也知道过于娇纵对现在的信浓来说并非好事,因此才比较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

「嗯?不在锅炉室?我还想目前这层楼以警察先生他们现在有的权限,最有可能躲藏的地方就在这儿呢。」

阿藤一路思考着,直到他听到了嘉纳这句话才回过神来,他环顾了一下他们现在在的地方,发现这个地方就是曾经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这里第一次找到信浓的地点。

对了,这里确实出入不需要权限卡,而B2需要的权限比B1高的门还不少、更不用说还有因为β化的信浓弄出建筑部分道路坍塌的状况,就算仓知先生他们身上有嘉纳先生借出的C级卡片,想必也是有很多地方无法通行的──不过嘉纳先生居然判断这里是最适合躲的地方吗?明明这里没什么遮蔽物可以让人躲藏,而且就算是信浓之前躲着的那个小隔间,显然也不足以躲上三个人。

阿藤为了嘉纳的判断而略感意外的时候,可能是顾忌到他人、特别还是很喜欢损人的嘉纳的目光,在嘉纳开口之后,阿藤就留意到了信浓主动松开了刚刚一路上都握着的手,然后他张望了一下这里,以平常那样让人看不出异状的声音、有点疑惑地说道:

「是这样子的吗?可是明明这里看这个样子感觉也不适合躲人,会不会是仓知先生他们也这么判断,所以到其他地方去了?这里还有其他地方可以躲吗?」

「哼~虽然也有,但另外的地方有奇怪的东西,我还以为那位警察先生顾忌到身边还有两个柔弱又需要保证精神安定的女性的情况下,以消除法来选择的话会选择来这里躲藏呢。」

嘉纳稍微耸了下肩,漫不在乎的把他在某间会议室杀掉的人说成『奇怪的东西』,且不说听懂了并稍微皱起眉头的阿藤,对这里的详情也依旧没有太过清晰了解的信浓显然就一头雾水,开口问了一句:

「欸?奇怪的东西是?难不成是之前说过的怪物还是人偶之类的东西吗?」

「差不多吧?那种东西地下二层到处都是哦,有哪些地方因为没有权限党着而有一堆也不稀奇。」

嘉纳不知为何从进来之后就一直盯着房内,没有转回头或是看向他们的打算,此时他显然不打算详细回答信浓的疑问、随口搪塞了一句之后,他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背对着他们,并突然冷不防的开口问道:

「对了──小阿藤妳刚刚说过,那位警察先生~是为了追查『某位』政治家的奇怪『资金流向』才过来这里的,对吧?关于这件事情,嘉纳先生我有点好奇呢~有什么能和我说一说的吗?」

嘉纳的语气和见面以来毫无二致,一样轻快而又轻松,似乎在玩笑也似乎在刻意装可爱一样,甚至还略带上了一点笑意──但听了他现在的声音,阿藤却本能地警惕起来,而一联想到他对于提起这里背景时的态度,阿藤突然发现刚才他搞不好犯了一个现在不谨慎回话的话、就可能成为致命性错误的失误发言,为了自己的轻忽而感到强烈后悔的同时,也为了补救这点,他脑中高速运转思索着该如何回答。

「──确实有这件事情。但是仓知先生并没有说是『哪位』政治家,而且在这种情况中,他光是要保护柳小姐他们离开这里就已经拚尽全力,而研究所应该也没有傻到直接把相关的资料随便放着的程度。嘉纳先生您也说过了,就连你这样的『A级研究员』也没有资格去和这里背后的人接触,能接触的只有『宇津木德幸』以及差不多阶级的高层人员──所以我想仓知先生这次应该无法查证任何他想知道的事情,就算知道眼前研究所的惨状,也不能证实纳确实和哪位政治家有直接的关联,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而仓知先生也是个十分谨慎的人,我想不确定的东西他是不会随便说出口的,特别是他无法取得任何能证明自己的猜测的确切证据的情况之下。」

虽然考虑过说谎或否定之前自己说过的讯息的方式,但阿藤还是选择了说出了实话,并强调了嘉纳不需要担心仓知可能牵连到自己的诸般理由,希望能让嘉纳不视仓知为一个必须消除的威胁。

「那小阿藤──刚刚嘉纳先生告诉你们的那些,你、还有身边的小信浓,谁也不会对警察先生多嘴的吧?」

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内心的杀意被阿藤给敏锐的察觉到了,嘉纳转过身来,带着微笑──危险的、饱含威胁却同时有着暴风雨前一般奇异静谧感的诡异笑容,他语气愉快、但半眯起的双眼眼神却犹如准备狩猎的野兽一般紧盯着他们两人的脸不放,这样笑着对他们两人问着,并等待着他们答覆。

「就和之前说过的一样,我什么也不会说,而在如你所说、随意说出口会惹来麻烦的情况下,我也不打算拖多余的人下水。」

阿藤哪怕手心已经开始冒冷汗了,但他不得不感谢身为侦探这个职业对他维持冷静表情这个技能的锻鍊,他以脸上看不出任何动摇或闪躲的平静神态这么回答,语气平淡而又坚决。

「我也不会说的。虽然理由和阿藤小姐不一样,但我觉得比起接露这里的黑暗与真相,我更想要我和我重视的人都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而不是被迫卷进任何危险的事情之中──虽然以一个职业是侦探的人来说,或许我这样子的想法一点也不合格,但毕竟我也只是很多地方都还不熟悉的菜鸟侦探,这完全就是我的真心话。」

信浓似乎也敏锐的感觉到现在气氛不对,他虽然看起来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刚刚阿藤为什么又那样回答嘉纳,但他也毫不迟疑地紧接着阿藤做出了回答──而他的回答也不完全是应和阿藤,而是表现了他自身的主张,望着嘉纳的表情也没有任何不自然或者是虚伪,而是非常认真的这么表明道。

「哎呀哎呀~看来两位都是通情达理的『侦探』呢。不过也是,人的本性都是比起莫名其妙的公理正义、都更倾向于保护自己或袒护自己人的自私性情嘛~我明白了,我『暂时』不打算对那位警察先生做什么,所以就别继续这样子瞪我了啦、小阿藤~妳的眼神很可怕哦~女孩子还是表现得乖巧一点会更讨人喜欢的。」

有些揶揄与嘲弄地强调了『侦探』这两个字,但显然对于这两个人的回答暂且还算满意,嘉纳的气场又脱离了那隐隐透着疯狂的压迫气氛,随意摆了摆手、他语气轻松的这么说道,同时调侃了阿藤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