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要去打水,对不起!”张二毛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般慌乱,直视易孤行比直视太阳更难睁眼,他匆匆跑回屋去,艰难地提着桶挪到井边。

易孤行不太理解张二毛的性格,他掐了个净尘诀清理干净仓房,把三个乾坤袋里的东西都倒腾出来,很快就把屋子堆得几乎插不下脚。

他花了两天才勉强收拾出空地摆好桌子,发现张二毛孝得逆来顺受,哪怕他爹随时发脾气把菜打翻,他也毫无怨言的回去再盛,甚至还会连他这一份也送到门口。

易孤行不知该不该解释他不需要吃饭,第三天将工作间彻底布置完毕后想和张二毛说两句话,张二毛依然垂着头远远就跑开,拎着篮子似乎是去洗衣服。

黄昏时易孤行给自己的偃甲新作雕完头颅,但总觉得缺乏生气,这也是他来这个普通山村的理由——他需要观摩一下活生生的,真实又普通的人。

偃术钻研到了一定高度境界,易孤行却越发看不懂人了。

窗外院子里传来一阵轻重错杂的脚步声,易孤行喘口气放下脑袋出门,然后诧异地看张二毛空着两手回来,浑身湿透了,左边袖子被水沾在一起,右臂都是擦伤淤青。

“怎么回事,摔进河里了吗?”易孤行蹙眉关心道。

张二毛咬着牙打了个哆嗦,易孤行见状脱下雪白的外衣披到他身上,不知做了什么,张二毛只觉得身上传来一阵暖意,冰冷的河水就全被烘干。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一点眼光,还是在易孤行面前瑟缩着:“他们……推我下去,衣服捡不到了,爹会骂我……”

易孤行转头看向东边的小楼,天窗上闪过几道影子,是张伯昀和狗子大柱,他冷了些声音:“这玩笑开得过分了,需要一点教训。”

“都是我的错,怪我和他们不一样!”张二毛想裹紧这件温暖的外衣,却不敢伸手,怕碰脏了,剧烈的委屈和自责混杂在一起,突然嘶声痛哭起来,“如果我像他们那样正常,如果我有左手,爹就不会讨厌我,他们也会愿意和我一起玩!”

张二毛缓缓蹲下把头埋在腿上,张伯昀和朋友们不遗余力的取笑他,站在河边看他拼命扑腾着想从急流中捞上飞快飘远的衣服,扒着眼皮异口同声的奚落:“张二毛!一只手,丑又臭,爹不疼,娘不留!哈哈哈,让你下去洗干净!”

这声音在脑中反复回荡,让他无比厌恶,也无比痛恨自己。

“你真的希望有一条左臂吗?”易孤行沉默半晌,把张二毛的头发往后捋了捋,让他抬起头来,这张脸如果没这么枯瘦,大概也是招人喜爱的文静男孩。

“我想变成正常人,不想当个又丑又吓人的残废,我想和朋友玩。”张二毛揉着红肿的眼睛,“我、我下次会把您的衣服洗干净……”

“跟我来。”易孤行把张二毛扶起来,他费力地回忆着自己的童年,可惜并没有什么同龄人能参照,也不太懂普通人的善恶,无法评断张二毛的想法是对是错,就按照自己一贯的解决方法承诺道,“如果你觉得自己‘不正常’,那我可以治好你,我会满足你的愿望,如果届时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再来与我谈一谈感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