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父亲咬舌自尽,好在被娘亲发现的早,勉强捡回一条命,那之后,他便看到娘亲时常会带着不同的男人回来,街巷间也开始流传起关于父亲的难听传闻。
那些污秽的字眼,对于年幼的沈言亭来说,其实还不能完全明白,但他娘亲却每次都紧紧捂着他的耳朵,生怕他听见一个字,等到议论的妇人走后,她才蹲下身,抱着沈言亭一声不响地流泪。
沈言亭开始懂事后,也渐渐明白了他父亲的那些腌臜事,明白了为何小时候玩得很好的伙伴,一夕之间,突然开始远离自己的原因。
而正是懂了,他对父亲的恨意也开始与日俱增。
记忆里那个如同清风朗月般的父亲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脏脏不堪的妓子。
他父亲偶尔清醒的时候,总喜欢躲在窗门的缝隙里看他。
许是知道自己厌恶,所以无论请不清醒,他都再没出过那间屋子,有时候听到沈言亭路过他屋外的时候,哪怕他再克制不住,也会下意识地收敛声音。
可惜早就被怨恨淹没的沈言亭,哪能再去留意关于父亲的这些小细节,他甚至巴不得这个人早点死。
每次去庙里烧香的时候,他都跪在佛祖面前,诚心诚意地祈求自己回去后,可以不用再看到那个令人作呕的男人。
而被恨意支配的沈言亭,后来有一次,做了平生以来,最后悔的一件事。
他趁娘亲外出后,偷摸摸地往门里面塞了一只娘亲的簪子。
塞完后,沈言亭有点害怕,便急忙躲回了屋子里。
傍晚,娘亲回来了。
沈言亭听到她在院子里撕心裂肺地痛哭着,声音划破寂静幽冷的深夜,让他的心脏也开始隐隐作痛。
所幸,许是老天怜悯,他父亲又一次大难不死。
沈言亭以为娘亲会狠狠地把他打一顿,但她只是带着自己到了许久未见的父亲跟前。
那个温雅俊逸的父亲已经瘦脱了相,再不见当年的风采,而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露出来的手臂、脖子、脚踝上全是各种长短不一的伤疤。
娘亲说他早就想死了,每次他的命都是娘亲苦苦求回来的,她舍不得自己的爱人,所以自私地想留下他。
听完他娘亲的那番话后,沈言亭终于明白,他和娘亲的痛苦,比起这么多年来,饱受折磨的父亲,其实根本算不了什么。
看着昏迷不醒的父亲,沈言亭有些后悔了。
后来他和娘亲听说下蛊的人来自姑尔寨,便准备前往,但留父亲一个人在家里,娘亲有些不放心,所以托了一位对他们一家抱有同情的老妇照顾,然后就带着自己离去了。
临走前,沈言亭头一回站在父亲紧闭的门前,眼眶通红地说了声对不起,还让父亲等他回来。
他父亲不知在想什么,迟迟没有应声,就在沈言亭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却在门内沙哑地应了声好。
眼见着一切快要有转折的时候,上天又一次开了玩笑。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下蛊之人的娘亲,就在沈言亭以为父亲可以得救的时候,回来却看到了他赤luo死在榻上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