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想到这里,水清浅转脸对姬昭谄媚一笑,还没等他开始表演,姬昭那边递给他一摞书信,还一指那边书案满满三大盒子待整理的信件,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脸,“归纳整理,做好条陈交给我。”

水清浅(⊙o⊙)什么情况?“你不是有文书官吗?”

“那我叫文书官做这些,然后,送你去父皇那里?”

“昭哥!你变了╥﹏╥你不再是我心中的那个昭哥了!”水清浅一面痛心疾首,一面没骨气的把炕几的碟碟盏盏都收了。茶点一撤,笔墨纸砚一排,便成了临时书案。

虽然姬昭就比水清浅大几岁,但他已经毫无道理地被划成‘家长那一国’的,公认的,有手腕有能力有担待,专治各种不服、各种熊,代表人物水清浅就栽他手里。上回圣人摆不平水清浅,就实力甩锅给儿子全程无压力。

水清浅就是认清了事实,所以才想对姬昭各种谄媚。昨天晚上的事,水清浅就是口吐莲花能说出一百种理由,也逃不掉家长的黑脸。但是如果打着‘阿昭哥哥及时发现并制止’,还有‘兄长已经罚他过了’旗号,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至于秦王殿下到底是怎么及时阻止的,又是怎么罚过他了,那还不是上下嘴皮一碰,端看他俩如何私下串通。水清浅想得挺美,结果,昭哥竟然搬来一箱子公文要他抄。对上姬昭,水清浅有股迷之气短。平时任他怎么作,姬昭乐意惯着就惯着了。但秦王殿下一旦真的摆出严肃脸,水清浅会感觉浑身一紧,不敢再皮。

第122章 临时文书官 下

姬昭回到自己书案处理公文,水清浅则把那一箱箱信件一一拆开,飞速翻阅,再归纳整理,分门别类的满满铺了一榻,姬昭可没见过哪家文书官是这种豪放派,尤其他这么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却依然没有开始动笔,但姬昭并不打算询问,总归任务交出去,他只看最后结果。

水清浅有自己的处理风格,经过初步筛选之后,他开始横批纵览,交叉对比,有的信件他只匆匆过了一遍,有的却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翻检,一边翻检一边整理,还是没动笔,姬昭偶尔抬头看他一眼也没管,然后又一个多时辰过去,所有的信件就这么边看边整理,又重新被归拢成厚厚一沓,水清浅此时心里有数,终于提笔开始写条陈。一旦起笔,便没有停歇,百多封信的内容,包括里面各种鸡毛蒜皮,全在水清浅的脑子里,洋洋洒洒写足了五页纸。

写完了,交作业。

好像前一眼才看到他开始动笔,这么快就写完了?姬昭微微有些诧异的接过那几页纸,还有放在桌子上码的整整齐齐的一沓信件原稿。

“你这是要编人物档案哪。”姬昭接过的同时扫了一眼条陈,语气看似不经意,但心底已经颇意外之感。姬昭根本没给过水清浅提示,但他确实是想挖挖自己手中的人才储备。南疆是他的根基,那里都算他的嫡系,既然是人才储备,起码得心里有数,真用人的时候,哪能儿两眼一抹黑呢。

这里的数百信件都是南疆那边来的,出自自己的老部下,信里以联络感情为主,谈谈近来市井风土,聊聊工作生活,这也是姬昭离开南疆后与属下保持交流的方式。数十日前,秦王殿下要栽培些人手的意思,通过各种小道消息传出去了。因为前脚有小道消息流出,这批书信里的感情联络八卦里就或多或少的都提到各类人情往来,看似聊一个寻常市井八卦,里面指不定就捧了谁、踩了谁、给谁上了眼药。反正这批信里面,有赏识的、有说酸话的,有举荐的,还有落井下石拖后腿的……姬昭一点都不意外,谁还没有个自家小盘算?话说回来,为什么他要放‘小道消息’而不是正八经的要属下举荐,也就是为了避免偏听偏信。这就是上位者的小手腕了。

通过这种方式,姬昭固然可以了解得更全面,但他没有时间,得有文书官把内容精炼给他。通常,这些书信够两个文书官忙活两天的,他刚刚一股脑全交给水清浅,也有拖住熊孩子,让他再没时间跑出去作妖的意思。所以,姬昭是应该吃惊的,一没想到水清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两个人两天的工作量全做了,举重若轻;二没想到自己一个字没提示,水清浅的条陈也能直击核心目的。姬昭一眼扫过,水清浅这几页条陈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精炼,有条理。

姬昭就这样带着半是惊讶半是怀疑的心情翻看水清浅做的总结。

非常好!

以人名开头,接下来寥寥数语生平,短的不足一行,多的也不过两三行,就把人前半辈子给总结了,用词干练,表述明了,格式比姬昭手下的文书官做更一目了然,甚至可以直接存档封存,以备日后幕僚参考——如果,水清浅的总结足够精准的话。

姬昭发现每个人名的右下角还标有数字编码,偶尔字里行间也有类似的数字,姬昭心有所感的翻了一下那边厚厚一沓的信稿原件,果然,每张纸都在角落里被编上了号码,所以那些名字旁边标注的就是页码索引。

姬昭随便挑了一个,薛兢,水清浅说他是‘少孤,不知书,年十五,始就学。事母以孝闻,母贤……’名字那里标注了三个数字,分别是二十、三十四和八十二,姬昭翻到三十四页,信件里谈到的内容果然有关于薛兢的,但信中不过是几句闲话八卦,写信的人在感慨薛兢浪子回头,当初一个斗鸡走马纨绔,现在也是堂堂大县的县丞,跟他故去的父亲一样,这也算子承父业了。然后姬昭又按着索引分别跳到了二十页和八十二页,信里也是闲话八卦,前者说的是薛兢母亲过寿的事,宴会上,她把丈夫生前的官服抬出来赠给儿子,一番勉力,老太太说到动情处还抹了几把眼泪。后者则是后续,说薛兢去了祠堂,沐浴更衣,焚香斋戒数日,才郑重穿上他的父亲的旧官袍。

不同的信件,不同人口中的八卦,三言两语,说的人有心无心,目的不明,水清浅却把这一切都条理清楚地抽出来,汇总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然后做了条陈,然后,这就是薛兢了,一个十五岁时还是斗鸡走马的纨绔子弟,二十五岁便已发奋成嘉县县丞的人。

姬昭若有所思的停了一会,然后顺着读下一位,这个位叫石迩簧却是简单,水清浅的条陈更是简单粗暴,除了基本自然状况,就剩下八个大字,‘治法苛酷,不通疾苦’,姬昭按着索引翻到信件原稿,却是关于一件案子。

字迹有些眼熟,姬昭翻了下信件的原落款,信是刘博罗写的,姬昭离开南疆的时候带走了一批人,也留下一批人,这个刘博罗就是被他留下来看家的其中之一,姬昭略微回忆了属下的脾性,然后把整篇信都看完了。还真是刘博罗的脾气,陈述干干巴巴,又木又冷,没夹杂任何感情色彩,可他信件里一共就提及了两个案子,并排一比,让人一眼高下。

说起这两个案子,都是盗窃案,还都是典型的市井鸡毛蒜皮的盗窃案。

这位石大人经手是妇人状告一个汉子的马,说它偷吃了她家的豆料,要求赔钱,马的主人当然不承认,于是俩人纠缠起来,跑来找衙门。而这位石大人也是一绝,令人杀了马,刨了腹,查了马胃里确实没有豆料,于是判了妇人诬告,罚了钱,赏了顿板子,完了。

与这个葫芦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信里的另一个案子,也涉及了一位老妪,也是偷东西。追根溯源,是一位失孤老人实在活不下去了,为饥饿的小孙孙偷了某家两个干馍馍,却当场被人赃并获。老妪因为盗窃罪,不仅要赔钱还要被罚钱,一共一百二十钱,这是维护法律尊严之意,为此孙有成孙大人并没有任何宽限。但是,孙大人随即也判罚了自己一百二十钱和全县富户人家每户二十钱的罚款。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一位老祖母要靠偷冷馍馍来养孩子,罚他们的无动于衷和视而不见。这件事的后续就是这些罚款不仅帮忙赔付了老祖母的一百二十钱罚款,剩余的也可以让老祖母熬过很长一阵子。姬昭翻回去找到水清浅写的关于孙有成的条陈,除去其他状况,评价也只是八个字,‘方正守道,立世通达’。

姬昭一页一页渐渐把这五页条陈全看完,闭眼消化了一下,然后叠叠收起来,东西总结的很好,可以直接归档了。姬昭收拾完一转头,见水清浅下巴颏在书案上眼巴巴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