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是这样。

前提是,这段时间,船没有跑太远。

否则的话,留给我们的时间很可能不够。

大约是认为季宵算是我的“下属”——当然,有暧昧关系那种——所以贝尼奥对他敢没大没小地和我打赌、让我开船,表现出一点震撼。

这也不奇怪。我们和船员们的所有交流,都隔着一层窗户纸。

我们知道船员是鬼,而鬼应该知道我们的真实关系。

但在这层窗户纸捅破之前,我们“不知道”,而船员也“不知道”。

因用手表判断方向毕竟有所不便,所以接下来,季宵接了一杯水,把此前找到的针放在里面。

在那之前,他用针在我衣服上摩擦了半天。而在贝尼奥又一次来询问时,季宵的解释,则是:“这是一种来自神秘东方国度的‘赐福’手段。”

这个小骗子,哪里来的这么多话,能把鬼怪都说到无言以对?

有了罗德里克作为“前提”,我应该充分地明白,只要他有一句话说错,我们就会陷入一种极为危险的境地。

可是,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我们都算“安全度过”。

随着下一次“换班时间”越来越接近,季宵又开始紧张。

他坐在我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贝尼奥聊天,问他一些海上的事。

其实都是很无聊的话题,譬如钓上深海鱼之后为什么要给它肚子上戳一个洞等,但总算可以打发时间,同时占据贝尼奥的精力。

我明显感觉到,季宵放在我肩膀上那只手捏得越来越紧。

他看着表,话一点点变少。

直到贝尼奥要消失的前一分钟。

季宵咬咬牙,毅然决然地问:“对了,之前我听杜特尔特和卡皮奥说——”

他吐出那两个名字之后,贝尼奥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定格了。

我一面开船,一面用余光看。

如果说之前,贝尼奥是真的在很平常地在和季宵“聊天”,那这一刻,他仿佛变成一尊雕塑。脸颊不再有任何变化,从眉毛扬起的角度,到嘴唇弯着的弧度,连脸上被挤起来的堆肉也显得那么僵硬。

这时候,季宵挪动了一下他坐着的位置。

原先,他、我,加上贝尼奥,三个人的座位呈现出一种锐角三角形的状态。显然,贝尼奥是那个角度最小的“锐角”,而我和季宵是下方的两个角。

可这时候,季宵挪到了我和贝尼奥之间。

如果贝尼奥在此刻发狂、袭击我们,那季宵会替我挡下一次危险。

我的心神因为这个念头而巨震。

面前海面无垠,依然没有出现陆地的踪迹。季宵在我手边,露出笑脸。外间的阳光落下来,照进驾驶舱,照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季宵、季宵

他那么爱我。

可以把命都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