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长河无穷无尽,将无数个宇宙串联起来。

我看到季宵之后,往属于他的上游看去,见到了那个年幼很多,背着书包,被关在“自己家”门外,踢着地面上灰尘的孩子;见到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在那间小小的杂物间里,对着外间透出的一点月色,看着父母照片的少年;见到已经很俊秀的,被邻居家的奶奶塞了一块“孙女带来的,自己糖尿病没法吃”的蛋糕,手足无措地说着“谢谢”的季宵;见到很多、很多画面。

季宵说:“你一直都觉得,咱们遇到的时候,我过得不好。嗯,的确不好。但我读完了小学、初中。邻居们凑了凑,还给我钱,让我读高中。学校的老师了解了我的情况之后,也教我申请补助。如果没有这个国家,没有这个社会,我原本也不可能遇到你。”

我心想:不,不是的。

这些年间,我愈发肯定:只要我看到季宵,我就会找到他。

但季宵不知道这个。

我压下心头的想法,听他继续往下说。

“遇到你之后,我们……在一起了。最开始那会儿,我是觉得要把我爸妈留下的东西抢回来,但是,”季宵说,“我表弟不是生病了吗?我已经过得很好了,那他们现在的生活,也许……就是他们的‘报应’吧。”

如果他们曾经对季宵好一点,那他们不至于过着现在的生活。

在一个老旧的小区、老旧的楼里,一点点腐烂。

我说:“你还是心软。”

季宵笑了下,说:“是吗?我只是觉得,他们现在这样,也不可能伤害到我,不可能伤害到其他人。所以,随便吧。”

我们一起回到屋子里。季宵念叨着“饿了”,去厨房看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我们的早饭虽然迟到,但到现在,也过去七八个小时。

他不愿意等,所以直接找了速冻的饺子来下。

饺子“噗通噗通”地掉进锅子里。季宵把火拧开,同时侧头看我,说,特案组那边的“准备”应该很快,就在明后两天之中。

他问我:“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我说:“当然要。”

季宵听着,笑着过来亲我。

我扶着他的腰,把他抱到操作台上。

我们接吻,亲密。好像整个屋子,都要因此融化了。

锅里的水开始沸腾,这时候,季宵的身体像是秋千一样。

他摇摇晃晃,还记得说:“给锅里加水——”

我看一眼锅,见锅盖被蒸汽顶得晃动。

白色的泡沫从锅里溢出来,顺着锅沿淌下。

我说:“你去。”

季宵:“……”眨一下眼睛,像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耐心,告诉他:“你去。”

季宵只好去做。

他从柜子里拿碗,手臂伸长,漂亮的肌肉线条展露无遗。

我抱着欣赏的态度去看,见他接了水,倒进锅里。

这明明是很寻常的事情,但是季宵重新阖上锅盖的时候,像是完成了一项艰苦卓绝的工作。

他的确很辛苦。

我认同这点,但不打算改变他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