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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瑄闻言,略感怅然,道:“师兄指点武功,这番恩德小弟永远记着。”

怪客道:“你真的感谢我,就记住,将来永不可提起你识得我这个人,更不能提到我教你武功。”

沈瑄料到他有难言之隐,点头同意。怪客转过身向院外走去,忽然又回过头来,对沈瑄道:“沈师弟,你资质极佳,又是太师父的亲孙子,应该是洞庭武学当之无愧的传人。你将来若能好好修习洞庭武功,前途不可限量,你知道么?我能教你的很是有限,你何不回洞庭湖三醉宫去,向吴掌门拜师学艺?吴掌门是你爷爷的大徒弟,又是你舅舅。他武功深湛,为人极是宽厚慈祥,他见了你一定欢喜的紧。将来你若成大器,也是我洞庭派的光荣。”

沈瑄看他渐渐走远,默默思忖着。忽听蒋灵骞道:“你会去洞庭湖么?”

沈瑄知道王师兄临别这些话定然不虚,但若真的贸然去找什么吴掌门,谁知人家如何看待。何况,眼前有离儿,他笑笑道:“将来再说。”

蒋灵骞道:“大哥,那日我迫不得已在人前提起你的身世,只是想让他教你武功,盼你别见怪。”

沈瑄道:“我几时怪你来?离儿,我觉得你待我实在很好。”

蒋灵骞一听,顿时面色苍白,别过脸去。沈瑄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了。过了一会儿,蒋灵骞道:“明日我们也上路吧。那‘梦游剑法’,我们学到哪里了?”

沈瑄道:“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沈瑄和蒋灵骞沿长江而下,在镇江上岸,徐徐南行,一路无话。这一日,终于到了无锡太湖。渐近吴越边境,蒋灵骞开始小心翼翼起来。她让沈瑄充作一个游历的斯文书生,自己则化装成小书童的样子跟着。她指着太湖东岸道:“过了太湖,就是吴越王妃的天下了。万一碰到她的虾兵蟹将们,少不了一些麻烦。”

此时已是寒冬腊月,无锡城外笼着一层薄雪,立在太湖岸边,湖风扑面而寒。冬日里的太湖,雾蒙蒙的漂浮着一层云烟,隐去了多少碧水辽阔,葱茏明丽之态,只如一个淡雅清秀的娴静女子一般。透过浩淼烟波而极目远山,只见峰峦隐现,气象万千。

两人商议一会儿,坐船到鼋头渚游玩。鼋头渚是太湖西北岸一个半岛,因有巨石突入湖中,形如浮鼋翘首而得名。半岛上山清水秀,风景独占,是太湖第一名胜。两人寻了一处临水的酒楼,凭窗坐了。今日却是腊月二十三,家家忙着祭灶送神,店中吃酒游玩的客人并不多。小二看见来了一个文雅公子,赶快上来殷勤招呼。沈瑄不爱饮酒,蒋灵骞自幼受管教,更是滴酒不沾。两人只要了饭菜,小二不免有些失望。一转眼,又捧上一壶茶来请二位客官品尝。沈瑄一看,是太湖南边茶圣陆羽的故里——湖州所产的名茶,叫做“紫笋”,碧绿的茶水中漂浮着一片片尖尖的紫色茶叶,幽香沁人。小二又道:“公子,这泡茶的水,也是极讲究的。今朝才从二泉挑来,不同寻常,不同寻常……”

“啪!”蒋灵骞掷了一吊铜钱给他,轻斥道:“茶留下,你快走开,谁爱听你罗嗦!”

沈瑄笑笑,倒了两杯茶出来。小二所说的二泉,是无锡惠山上的惠泉。因陆羽品其水质后,议为“天下第二泉”而得名。江南一带贵人仕子,讲究要用“‘二泉水”泡茶,才是极品。沈瑄喝到嘴里,却觉得这茶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蒋灵骞道:“紫笋茶有什么好的,将来有机会,我请你尝尝天台山的泉水云雾茶,那才是人间仙品。”

她手指轻弹着茶杯,两眼却望着楼下。那正是范蠡和西施泛舟归隐的五里湖。湖中靠过一条小船,上来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侠士,朝酒楼中走来。蒋灵骞笑道:“故人来了。”

来者是楼狄飞,蒋灵骞奇怪他在这年尾不回庐山祭祖磕头,竟然还在这里逛。沈瑄不由得有些紧张。见他上楼来,将脸侧了过去。蒋灵骞仗着脸上化妆,饶有兴趣的瞧着。楼狄飞一上来就叫道:“小二,安排一个靠窗看得见码头的座。”

这二楼上客人虽不多,但朝着码头那一面风光较好,靠窗的几只桌子都坐满了。小二踌躇一会儿,看见离沈瑄他们不远的一张桌子边,只坐了一个单身客人,过去赔笑道:“大爷,这位客官搭个座。”

那人一言不发,他头戴斗笠,衣衫破烂,一脸风尘之色,面前堆了几只空酒坛,已喝得醉醺醺。楼狄飞盛气凌人的说:“这位朋友,在下在此处等人,需要看着码头上的动静。让个地方吧!”说着就要在那人对面坐下。那醉汉忽然“嗖”的抽出一把剑,指向楼狄飞腰间,道:“慢着,哪里来的跋扈公子!我说了让你坐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