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瑄心里茫然:“为什么不能呢?”
蒋灵骞续道:“爷爷已经死了,现在我为你取回了这本书。你将来练成书上的功夫,从前的那些仇恨,是不是可以化解一些?这样一来,你是不是可以当我是你的,是你的……”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竟然接不上来,倒在沈瑄得臂弯中细细喘息。沈瑄将她紧紧的搂住,害怕她的生命真的会从指间滑落:“离儿,我永远当你是我的爱妻。”
蒋灵骞又是微微一笑,声若游丝:“那么你再答应我三件事。”
沈瑄道:“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
蒋灵骞却又闭上了眼睛休息,她实在太累了。
沈瑄忽然想起那年在太湖,她也说三件事来着,遂道:“从前你就说有三件事不曾办得,那第三件事还没告诉我。”
“傻子!”蒋灵骞道,“那第三件事,就是我遇见了你……那时我希望能够一生和你在一起,可是我做不到,别有婚约。后来,后来又出了很多事情……本来以为,你我注定无缘了。但今天,我临死的时候,你能守在一旁,这不是天大的幸福么?”
沈瑄再次听见她说死,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离儿,我怎么能够离开你!”
蒋灵骞叹道:“答应我,第一件,你一定要练好武功,为我报仇。瑄哥哥,你将来一定能成为武学宗师的,和你的爷爷一样。不过,在此之前,没有必胜的把握,千万,千万不要急着去找吴越王妃。第二件,我在这世上,没有一个亲人。只有你,你一定要记着我,每年为我烧纸钱,至少,至少烧五十年……”
沈瑄就算是傻子也听得出来,她费尽心思,只是要他活下去啊。他心中热血激荡,几欲碎裂,只能反反复复说着:“离儿,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然而蒋灵骞却是连说出第三件事的力气也没有了,闭目不语,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沈瑄瞧着她,心急如焚,忽然想到,用自己的残存内力替她吊一口气,,那么她还能清醒一会儿,有片刻的相聚。他立刻把手按在她的天枢穴上。
忽然,眉间一针冰凉,早就神魂不支的沈瑄,终于晕倒了。蒋灵骞颤抖着手,却拔不出那枚绣骨金针,叹道:“你要救我,自己还会有命么?”
她抬眼望去,发现不远处丛林之中,有一处小小的庵院。
“我不能让他看见我死。”蒋灵骞已经站不起来,把飞雪白绫一头系在沈瑄的腰间,一头挎在自己肩上,就这样缓缓的爬到了那座名为“水月”的庵院门前。
“出家人慈悲为怀,千万救救我的瑄哥哥。”她把那本《江海不系舟》塞入沈瑄的怀里,解下飞雪白绫,慢慢的向海边的悬崖爬去。
微凉的海风翻动着她的秀发,如朝云漠漠,如暮雨潇潇。只是她的生命,再不会目睹这样的朝飞暮卷了。恍惚中,似乎又听见一声长长的呼唤“离儿”。她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可是沈瑄此时犹在梦中,哪里会唤她呢?她静静的坐在悬崖边,等待死的来临。眼前的大海上,似乎吉光一闪,越过一个雪白的幻影。
第二十回 海天愁浪洗苍穹
夕阳把海水映得如血一样殷红,潮水一浪一浪的拍打着海岸,如人心一般的不平静。海边徘徊着一个憔悴的影子,在沙滩上留下串串凌乱的脚印。
印月告诉他,她把他抬进水月庵中以后,他整整昏迷了七天。七天之中,一切都改变了。沙滩上所有的痕迹都被潮水冲刷的干干净净。这个岛屿并不大,但无论他怎样寻觅,再也找不到蒋灵骞的踪迹。空荡荡的海滩,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若是死了,总会留下尸身,――沈瑄存着万一的希望这样猜想,或者只是出了什么事情,远远的走开了,将来还会回来的。
只有悬崖边上挂着半截飞雪白绫,迎风飞舞,仿佛幽怨的离魂。
远远的,印月招呼他回去了,她那件月白色的僧袍,在晚风中飞扬。沈瑄每次看见印月,都忍不住出半天的神:这难道是冥冥中,天意在捉弄他?为什么印月的面目,竟然和蒋灵骞如此相似?第一次看见她时,沈瑄把她当作了离儿。这个谨慎的出家人大惊失色。但是不一会儿,沈瑄就知道,这真的不是离儿换了装跟他开玩笑。容颜可以相似,但眼中的神情却是千差万别的。印月的眼睛淡漠而空濛,看任何东西都心不在焉,像是在望着远处的什么,何来离儿的灵动幽深?
印月是个带发修行的女尼,已经颇不年轻了。虽然长年幽居的虔诚生活,使得她的脸上笼罩了一层纯真无暇的容光,将岁月的凿痕轻轻掩了去,但她究竟不是少女了。她说她在这远离大陆的无根岛上,已住了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