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含玄子的别墅建在山腰的万木丛中,依着山势,建了一座不小的花园。院子外围是一圈高大的茶树,联云绕翠,浓薄相接。沈瑄敲了敲门,院中静悄悄的无人回应。沈瑄迟疑了一下,自己推开门进去。只见藤萝盘径,繁花照眼,绿草如茵,凉棚水石,参差掩映。
沈瑄按住了剑,等了一会儿。忽然看见小楼后面白虹贯顶,知道是剑气,匆匆过去。
一座五角凉亭外面,吴剑知和一个蒙面人正在比剑。旁边一个穿淡青色道袍的白胡子老头儿,正在观战,一脸焦急的模样。沈瑄看过两个回合,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比剑,一招招都是逼向要害的杀手,全然是生死之战。而这时吴剑知已处于下风,沈瑄暗暗心惊。吴剑知的洞庭剑术沉稳老练,已臻至化。然而这个蒙面人的剑术,似乎更高一筹。沈瑄看了一会儿只觉说不出什么门道来,却又似曾相识。但有一点,他的剑术极为狠辣阴损,不留余地,透着一种难言的邪气。吴剑知年老体衰,渐渐支撑不住了。沈瑄按耐不下了,拔剑而出。
他内力大涨,轻功已到了来去无形的境界。蒙面人的长剑逼向吴剑知的喉头,忽然眼前白光一闪,一股巨大的力道封住了他的剑势。蒙面人被震得虎口开裂,长剑几乎脱手。原来沈瑄看出他剑法虽然厉害,内力却还有限,故而在轻灵的洗凡剑上运上一道刚猛的真气,将他逼开。蒙面人不得不退了一步。沈瑄人未落地,剑势已划了一个圆,撩向蒙面人的面巾,欲挑出他的真面目。这是从“五湖烟霞引”中的“太湖渔隐”化出的一招,甚是出人意料:起手取守势,看似温文尔雅,目的却取人面门,咄咄逼人。可是蒙面人居然看出了沈瑄的用意,“哼”了一声,竟不回护,剑尖却直取沈瑄的右腕。这一招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沈瑄手腕会受伤,蒙面人不免划破脸。然而蒙面人剑走直势,却能够先下手为强。沈瑄反应也极快:“你快,我更快!”那圆圈刚划了一半,忽然变招,向右一格,离蒙面人的胸膛只得半寸。
蒙面人大吃一惊,翩然后跃,撤回的长剑连挽几个剑花,挡住沈瑄攻势。沈瑄这时却愣了愣。刚才蒙面人刺他手腕,其实是那一招的唯一破解之法。他忽然想起了蒙面人武功的来历,大惑不解。高手过招,那容分心。他这一迟疑,蒙面人顿时摔出一大把梅花针。沈瑄趋避不及,立刻运功护身,衣衫如同灌了风似的鼓起来。那些细针被纷纷弹开,一根也没伤着他。但这样一耽搁,蒙面人却也穿过茶林跑了。
沈瑄隔着手帕,拾起一根梅花针。只是极其普通的暗器,看不出门路来,并且针上也没有毒。
“瑄儿……”吴剑知颤巍巍的唤道。
沈瑄讶异的发现,三年不见,舅舅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俨然一个垂垂老翁。吴剑知搂住沈瑄肩头,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瑄儿,我听叶大侠说,你,你受了很重的伤,好了没有?”
“好了。”沈瑄道,“舅舅,表妹回家了么?舅妈好不好?”
吴剑知长叹一声:“你舅妈已经在三个月前亡故了。”
沈瑄大惊,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吴剑知道:“若非如此,我也不能撇下她出来找你。三年前霜儿出走后,你舅妈就一病不起,我也不敢离开她。霜儿这孩子……一直没回来。你舅妈临终之前,还不停的嘱咐我,叫我找到你的下落。瑄儿,刚才我看见了,你的武功练的真好,不枉了你爷爷父亲对你从小的教导。将来的洞庭派,只有看你了。”
沈瑄听见吴夫人的死讯,正在伤心,听吴剑知这样说,遂道:“舅舅,我不打算回去了。”
吴剑知细细的打量了他一会儿,道:“那么说蒋姑娘是真的死了?”
沈瑄不答。
吴剑知有些愧疚的解释道:“当时逐你出三醉宫,是一时激愤,没想到你真的这样喜欢她。后来叶大侠与我剖析陈说,我便已决定收回成命……”
“别说了,舅舅。”沈瑄不愿想这些伤心往事,便打断了他的话。又觉得有些失礼,回头瞧瞧吴剑知,忽然惊道:“舅舅,你受伤了?”
吴剑知微微一笑,道:“你眼光真好。”
含玄子走了过来,道:“你们甥舅二人何不到亭子里坐着聊?”
大家在五角亭中坐下,含玄子摆出三只哥窑产的“银钩铁线”瓷杯,沏上绿茶。茶水飘着淡淡的烟,一根根针状的碧绿茶叶缓缓的从水面沉到杯底。含玄子笑道:“沈公子,尝尝这西湖龙井,比你们君山的老君眉如何?”
沈瑄惦记着吴剑知的伤,又问了起来:“是那蒙面人伤了舅舅?他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