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电脑屏幕上的贵宾头像全部停止了转动,没有他们想要寻找的疑犯。众人大感失望。罗伯特心里一动,暗骂自己太傻,拍着桌子叫道:“快!调出‘太岁’、‘盘古’的疑犯,比对这栋楼里的所有工作人员!”这次很快就有了结果。13秒后,一张苏富比大楼内的女侍者头像率先停止了转动。

丽莎心里猛地一沉,周围发生一阵惊讶的低哗。那侍者托着盘子站在人群外,黑白相间的裙装裹住娇小玲珑的身材,暗红色的蓬松短发遮住了大半的脸,涂着蓝色眼影,睫毛又弯又长,正仰着头,惊愕地盯着展厅里那幅刚刚揭开红幕的油画。

根据“人面识别系统”显示的比对结果,这个女侍者与红色通缉令中代号x的男孩竟有896%的相似度!

这幅画为什么会在这里?丁洛河脸膺如堵,脑子里一片缭乱。画布上,玄小童笑靥如花,正温柔甜蜜地凝视着自己,一如那夜烽火台上的情景。那些笑声,那些低语,仿佛又如潮水四面涌来,回旋耳际,让他无法呼吸。玄小童被飞碟掳走后,生死不明,他常常会想起他。起初还只是隔三岔五地记挂,有如尖针刺扎,后来却变得越来越频繁。

吃饭时,想起他笑吟吟地说要顿顿给自己烧好吃的牛肉;喝水时,想起他扮着鬼脸将溪水泼到自己身上;睡觉时,想起他冰凉的泪珠与哭肿的眼睛;洗澡时,想起自己脱去衣裤跃入水中时他羞红的脸……即使走在路上,想起他的一举一动,想起他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那些当时只道是寻常的话题,这里想来,也每每牵肠挂肚,如剜似绞。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在此之前,他从不知道思念一个人是这样的滋味,哪怕当初与女友分手,哪怕暗恋着苏晴,哪怕想念着如隔阴阳的父母……也从来不曾有过如此深入骨髓的甜蜜、酸楚与疼痛。更糟糕的是,他不知道玄小童空间是谁,是人是鬼?和他在一起的日日夜夜究竟是真实的,还是时空扭曲所造成的幻觉?但他就像是着了魔,沉沦于一场分不清虚实的幻梦里,无法醒来。

他浑浑噩噩,涂涂沫沫,画了许多关于玄小童的画,速写、素描、水彩、油画……却常常画不出他嘴角眉梢似笑非笑的神情,画不出他凝视自己时温柔如醉的眼睛。

除了眼前的这幅画。

那天夜里,他又梦见玄小童站在星座的长城上,对着自己嫣然回眸。醒来后,彼情彼景如烙心底。他几乎是不眠不休夜以继日,在画布上挥洒了足足两个星期。

不知为什么,画完这幅画后,他驻足长立,突然浑身发抖,火烧火燎,感到了一种尖锐如割的悲喜与无地自容的恐惧。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昼思夜想,如疯如魔了。所在的答案都藏在玄小童那双让他不敢逼视的眼睛里。

其实很早以前,他就隐隐约约知道这个答案了,只是从不敢多想,偶一涉及,也用其他借口加以掩饰,自欺欺人。但每次面对这幅画,他就像赤身站在正午的沙漠下,无所遁形。于是他用白布蒙起这张画,藏在角落里,再也没有打开,直到现在。

此刻,重新面对着那双炙热如火、深邃如海的眼睛,他就像被席卷一切的沙尘暴摧毁,被摧毁一切的海啸卷溺,那些潜埋在心底的情感全部都如岩浆喷涌,再也不能自已。

然而这幅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分明记得亲自与苏晴捆绑包装,将《秋夜》运送到了伦敦苏富比。空间是谁从他屋里盗走此画,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桃换李?想到这儿,他突然清醒了过来,浑身汗毛竖起。

丁洛河定了定神,转头看苏晴,苏晴也正错愕地凝视着自己,显然对此毫不知情。心里一动,难道是那位神秘人?除了他,再没有人进出过自己的顶层公寓。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破坏“盘古”的行动,还是别有深意?

周围的贵宾指指点点,都被这幅奇特的画吸引住了,满腹好奇。从这幅画的笔触、色彩与风格来看,应该是梵高的作品。但梵高为何要描绘从未到过的、古老而神秘的长城?又为何要画一个甜美如少女的东方男孩?

“当!”人群外突然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宾客们纷纷转过头,只见一个红发的女侍者手忙脚乱地收拾撞落在地的杯盘,站起身朝众人道了一声歉,低着头匆匆离开。

对于这意外的小插曲,众人全都莞尔一笑,不以为意,只有丁洛河心里怦地一跳,觉得那女侍者的背影似曾相识,尤其那走向回眸的神情,就像……就像……心里猛地一紧,血液直冲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