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人生在世,重要的是“我是谁”,还是“从那里来”,“到哪里去”?如果内心是一面镜子,照出的究竟是自己,还是自己的欲望?假若有一天,他如凤凰涅槃,却再也变不回从前的自己,这样的“涅槃”是否还有价值和意义?

“抓住他!”就在他怔怔地盯着电脑屏幕,胡思乱想的时候,航厦大厅里响起清脆的哨声,十几个警察与机场保安从三个方向朝他包抄了过来。

丁洛河下意识抓起身边的椅子,朝迎面冲来的那两个持枪警察摔了过去。“嘭”地一声,那排被牢牢固定在地上的铁椅竟然被他轻而易举地抛了起来,重重砸在他们的脸上。

那两个警察哼都没来得及哼上一声,便撞飞出十多米远,满脸是血横在地上,一动不动。

人群大乱,尖叫四起。丁洛河一凛,冲上前探了探那两人的鼻息,心猛地沉到了谷底。死了!这两个警察竟然被他随手抛去的椅子砸死了!又是懊悔又是恐惧,全身瞬间僵住了。杀戮“太岁”组织的成员还勉强可以安慰自己是为了自保,以暴制暴,但杀死执行公务的无辜警察,却再也找不出宽恕自己的任何理由。一想到这劫后余生的慢慢长夜,他们妻儿多半还在家里焦急地等待相聚,他的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痉挛窒息,想呕却呕不出来。

“砰!砰!砰”子弹擦着他的身体,接连打在地上,火光四溅。见他呆呆地跪坐在地上,既不躲避,也不逃跑,那些警察与保安反倒不敢上前,一边胡乱开火,一边叫喊着让他举手投降。

就在这时,航站大楼外突然传来雷鸣般的轰隆声,越来越近。接着一大片刺眼的炫光从航厦的弧形天窗射了下来,大厅内一片惨白,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捂住了双眼。混乱中,依稀听见到有人尖叫:“天哪,飞碟!是飞碟!”丁洛河眯起眼,抬头上望,只见一个巨大的银白色圆盘急速掠过天窗,几乎遮挡住了整个夜空。强光耀眼,难以逼视,伴随着狂猛的压力与尖利啸叫,飞旋着朝伦敦市区冲去。

航厦的弧形天窗原本就被发狂的鸟群撞得裂缝横生,在这涡旋巨力的碾压下,“乒乓”大作,瞬间粉碎成无数的钢化玻璃粒,雹雨似的砸了下来。

丁洛河眼前一黑,就像被如来佛的五指山当头压下,猛地栽倒在地。到处都是惊呼与惨叫,他紧紧地贴伏在地,睁不开眼,无法呼吸。

那恐怖而诡异的啸叫声越来越尖厉,仿佛针锥刺入他的耳膜,钻入脑子……头疼得仿佛都要炸开来了,继而又是“轰”地一声,空白一片,所有的影像、声音全都消失了。

仿佛过了漫长的几个世纪,又仿佛才过了短短的几秒,他的耳边重新响起了嘈杂的噪音。他睫毛一颤,慢慢地睁开双眼。大厅里一片狼藉,布满了玻璃碎粒与被狂风刮倒的座椅。数以千计的滞留乘客或坐或立,正和他一样惊疑不定地打量四周。忽然听到几声尖厉的惊叫,他附近的人群连滚带爬地退散开来。

丁洛河暗呼糟糕,正寻思着是否要趁乱逃出航站楼,却发现这些惊呼是冲着躺在他六七米外的那两具警察尸体发出的。

几个警察、保安挤入人群,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抬头望了望露天的顶窗,交头接耳,低声细语。一个警察摇了摇头,似乎不太认同其他人的看法,转身问众人:“你们有谁看到这两位警官是如何殉职的吗?”

丁洛河一愣,正觉莫名其妙,众人已经七嘴八舌接上口了。有的说是因为飓风席卷机场,将座椅连根拔起,撞在这两位值勤的警官头上;有的说撞死警官的不是椅子,他们亲眼看见顶窗玻璃砸落在警官的头上,当场毙命;还有的说警官既不是被椅子砸死,也不是死于坠落的玻璃,而是被飓风刮得拔地飞起,而后一头撞死的。

他心里突突狂跳,这些人言语中不但没有涉及自己,就连造成巨大破坏的飞碟与发狂的鸟群,也莫名没有提及。难道在场的几千人全都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几个美国大学生挠着头,满脸迷茫地走到他的身边,四处张望,问他是否曾看过放在这儿的背包和电脑。见他们真的认不出自己,丁洛河不但没有喜悦,反而感到一阵尖锐的恐惧。当他们在座椅下找到笔记本电脑,重新打开youtube网站时,那潜埋的恐惧更瞬间达到了顶点。

网站上所有与今夜伦敦相关的视频全都消失了!拍卖行的大爆炸、地震、雷风暴、席卷全市的狂鸟、街头与摩天轮的血战……通通消失了,唯一剩下的只有伦敦市民拍摄的暴风雪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