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歌将丽莎斜倚在棺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将水晶头骨小心翼翼地放在裹尸布上。除了“时间之沙”,也只有这声裹尸布能兜住水晶头骨,避免它如“人参果”般蓦地消失了。

他往掌心呵了一口气,双手握紧朗基努斯之枪,奋力往水晶头骨上刺去。“呯!”枪尖就如刺到了坚不可摧的钢铁,他连退了几步,双臂发麻,虎口流血,那颗水晶头骨却巍然不动。

高歌不死心,又奋起周身之力,握枪猛刺了几次,震得全身剧痛,水晶头骨依旧分毫无损。

他又是懊恼又是沮丧,转念又想,如果朗基努斯之枪真能毁灭“耶稣头骨”,两千年前,光照会盗走耶稣尸体的那一刻,就可以将之彻底毁灭了,何须在“上帝之殿”藏放千年,等到今天?既然暂时无法摧毁,就只能将之收好,等与苏晴等人会合之后,再另杨办法了。

风雪越来越猛,难以呼吸。转眼之间,镇魂棺全被白雪覆没了,丽莎更俨然成了一尊冰人,只剩下了微弱的心跳与呼吸。

天地茫茫,身在数千米高山之上,找不着方向,更找不出任何离开此处、抵达山谷的途径。要想活命,必须先设法取暖,躲过这场暴风雪。

于是他用裹尸布紧紧包裹住水晶头骨,系在腰间,挥舞圣枪,将周围的冰块切割成大大小小的冰砖。而后将冰砖环绕四周,一层层地朝上叠放,不到半个小时,就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冰屋,仅留下一个半米多高的狭窄出口,推移镇魂棺,将之堵住。

有了这冰屋阻挡狂风,寒意大减,但屋内的温度仍维持在零下十度左右,如果风雪不止,他们迟早仍要被冻僵,再也无法醒来。

高歌在冰屋里跺着脚,徘徊往复,咬了咬牙,又跳回镇魂棺,解开丽莎冰雪凝结的外套,将她紧紧抱住。真炁在他经络里循行环转,将热力源源不断地传入丽莎的体内,冰霜融化,她僵冷的身体也渐渐变得温软起来。

丽莎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几个寒战,下意识地朝他怀里钻去,发丝拂过他的脖颈,麻痒难耐。从上往下看,她的睫毛又黑又密,鼻尖小巧,红润丰满的双唇微微张启,就像等人采撷的蜜桃。

高歌心里一荡,突然又想起了亲吻她时那销魂蚀骨的甜蜜滋味。

即使到了此时,他仍无法解释前夜将她按倒在“手术台”上时,为何遏制不住强吻她的狂暴冲动,无法解释那种想要撕裂她,将她与自己同融一体的强烈渴望。

不,那绝不仅仅是源于对里奥·阿波罗的刻骨仇恨,更不仅仅是夺占仇人挚爱的报复心理,也不仅仅是出于男女之欲或征服这冰山美人的虚荣……而是她那双眼睛,那双温柔澄澈、充满了悲悯与怜爱的眼睛,那双像母亲一样包容一切、将他内心的钢铁壁垒层层摧毁的眼睛。

在那双眼睛面前,他仿佛突然赤条条无所遁形,变回了从前那孤独无助的脆弱孩子。除了如狂潮席卷的悲恸、羞耻、恐惧、愤怒……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依恋母亲似的强烈情愫,让他忍不住想要偎在她的怀里痛哭。这些莫名的情感交织在一起,瞬间如火山般爆发失控,让他变成了一个连自己也不认识的陌生野兽。

但他为何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吻她呢?

为何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救她?

为何总忍不住想要保护她、占有她,让她浮于这最澄净的雪山的云端,又忍不住想要将她撕裂,将她如花凋零践踏成泥?

狂风怒号,冰屋里越来越冷,他迷迷糊糊地抱着她,浑身打战,脸上却热辣辣如烈火烧灼。

他突然想起了苏晴,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个夏夜,他和她躺在草坡上看星星。

那时他们只是孩子,纯净得犹如那缀满星辰的夜空。他紧握着她的手,对着流星许愿,希望这个世界永不改变。

就在她闭上眼睛,微笑着睡着时,他的父亲死了。那是他记忆中的最后一个夏夜。或许就是从那时起,那个笑容灿烂如阳光的男孩,就永远沉睡于流星飞舞的草坡,再也没有醒来。

直到他看见丽莎双眼那一刻。

夏知行告诉他,杀死他父亲的人是一个大他八岁的少年,名叫里奥·阿波罗。十三年后,当他直视着丽莎那双眼睛时,再次听见了这个名字。如果不是那双眼睛,不是那双澄澈如夏夜、深邃如星辰的眼睛,丽莎或许已经死了。

他浸满了仇恨的灵魂却在那一瞬间苏醒,如见当年流星。

“砰!”就在他半梦半醒、胡思乱想之际,冰屋突然一震,像被什么重物撞中。

高歌一凛,猛地睁开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暴风雪已经停了,阳光照在冰屋上,玲珑剔透,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