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稀想起某个夏日的清晨,他躺在她的腿上,朝霞如茶,清澈的海水一层层地冲刷着不远处的沙滩,想起她低下头嫣然一笑,说她爱上他,就像是天空爱上了海洋,云彩爱上了大地,飞鸟爱上了鱼。说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就请将她埋在这里,然后将她永远忘记。
可是她为什么要记起他呢?为什么要和他重新相遇?如果他没有在云南梅里雪山遭遇雪崩,如果他没有将画卖给苏晴,如果他没有发现藏在“潘多拉之匣”里的那本日记,现在他们是否简单而快乐地生活在不同的城市?是否都爱上了别的人,开始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呼吸窒堵,昏昏沉沉,脑子里突然又回想起昨夜她据说的那句话:“洛河哥,带我走吧。我再不想写第九遍的日记了。别管你是谁,别管这个世界什么时候毁灭,带我到天涯海角,到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不管那里是地狱还是天堂。只要我们在一起,真真切切地多活一分,多活一秒,就比什么都好……”
他颤抖着阖上她的双眼,想要抱起她,五脏六腑却仿佛被绞扭掏空了,头也像是要炸开来一般,剧痛一次比一次来得更加猛烈,就像八面逼迫的狂风,挤压着他,撕扯着他,让他从里到外寸寸爆裂,让他忍不住紧握双拳,冲天狂吼。
“轰!”发丝如立,衣裳鼓舞,他全身上下涌起一团刺眼的碧光,猛然潮四周扩散。
树木倾摇,纷纷“咯啦啦”地断折横飞。那密密麻麻围拢在他头顶、周围的鸟兽狂嘶惊吼,潮水般翻叠后涌。就连悬浮在圆坑中央的飞碟,也被这突然鼓舞的冲击波推得剧烈跌宕起来。
帝释天猛地朝后翻了个身,飘移出六七米,直到此刻,他似乎才如梦初醒,整张脸都因痛苦、愤怒而扭曲了,抓起口琴,汹汹急吹。
口琴声又尖又细,就像厉鬼号哭,听得人毛骨悚然。曲调一起,那些鸟群、猛兽便如被攥住了灵魂,一起发出同样凄厉而激越的啸吼,不顾一切地朝丁洛河冲去。
“嘭!”“嘭!”“嘭!”数之不尽的猛兽、狂鸟激撞在那轮碧绿的光罩上,绚光闪耀,血肉横飞。
丁洛河昂首狂吼,吼声越来越响,整个人如水波晃荡,皮肤上泛起了一层青碧的蛇鳞。鸟群、野兽在口琴的驱使下,前赴后继地撞击惨死,却丝毫不能穿破那轮护体光罩,碧光反而越来越强。
转眼间,四周兽尸堆积如丘,就连四周森林也挂满了抛甩而出的残肢断体。他的吼声狂暴恐怖,渐渐盖过了口琴。那些鸟兽狂乱地嘶吼着,开始呈现出退缩溃乱之势。
口琴声猛然拔高了八度,与那怒吼声一起交替着节节攀升。帝释天脸色涨红,额头青筋暴起,沁满了汗珠,眼中的骇异已超过了愤怒,万万没想到相隔不过两天,这中国小子的能耐竟已发展到了如此可怕的境地!
刹那之间,他的心里闪过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恐惧。
但再一瞥见蜷卧在地的玄小童,悲怒顿时又如岩浆喷薄,聚精会神,将真炁源源不断地朝口琴输去。
混乱中,森林里突然传来“嘶嘶”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他转头望去,心里猛地一沉,口琴差点儿变调失声。
蛇!
数以万计的蛇正从这片原始森林里钻出来,潮水似的漫过兽群,朝着丁洛河急速游去。这些蛇五颜六色、大小各异,最细的还不足小指粗,最粗的直径足有半米,彼此密密地攒动在一起,彩色斑斓,嘶嘶吐信,就像在随着他的吼声摇曳舞蹈,恐怖至极。
更诡异的是,蛇群贴着草地穿入那轮巨大的碧光气罩后,竟层层叠叠地绕着丁洛河的双脚,朝上盘去。如果是常人,被这大大小小的蛇蟒缠在身上,早就被活活勒死了,但这些蛇依附其身,却像是春藤绕树,密密麻麻,跟着他怒吼的节奏,朝外咆哮吐信。
他的吼声与蛇群的嘶鸣混在一起,形成了极为奇诡可怖的声浪,彻底盖过了口琴的声音,压制得帝释天脸色由红转白,气血翻腾,差点儿连十指也控制不住了。
“嘭!”环伺在侧的飞碟终于爆发出耀眼的强光,朝着丁洛河猛烈攻击。那轮护体气罩瞬间转化成了炽白与惨绿的颜色,蛇群四炸飞舞,焦臭扑鼻。
丁洛河振臂狂吼,全身猛地膨胀了一倍有余,气罩外的两非洲象被他手掌隔空一推,顿时冲天飞出数十米远,朝着那轮摇曳的飞碟撞去。
轰隆狂震,火焰冲天。飞碟拖昆着黑烟激撞在峡谷的岩壁上,爆涌起更加刺眼的强光,在那巨大的热浪席卷下,四周的树木瞬间干枯了,兽群、鸟群发出凄烈无比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