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要绳子做什么,但他既然攀登过珠穆朗玛峰,经验肯定远胜于我。于是右手紧握螺丝刀,左手小心翼翼地从背包的网兜里取出登山绳。绳子只剩下八九米长了,真后悔没多带些,顺便捎点儿岩楔、凿钉。
这十几只翼龙四五成群,战机编队似的列成“品”字形,来势极快。玄小童刚用左手和牙齿编好一个绳套,最前面的四只已经从我们眼前疾掠而过,示威似的朝着下方的巨蝠盘旋狂叫,后面的几只翼龙则直接张爪朝我们俯冲而至。
“抱紧我,别松手!”玄小童回头朝我甜蜜地一笑,突然将绳圈抛了出去,不偏不倚地套住了下方那只翼龙粗长的颈子。
绳套的另一端与我们身上的锁扣相连,我只觉得呼吸一滞,全身被那绷紧的绳子拉拽,不由自主地和他一起腾空跃出。
腥风鼓舞,尖叫刺耳。我眼花缭乱还来不及看见什么,已经撞落在那只翼龙的背上,喉咙里腥甜直涌。如果不是玄小童及时抓住我身上的绳索,差点儿翻身摔了下去。
“驾!”玄小童猛地勒紧绳套,翼龙脖子被拉得如同一张满弓,张开双翼朝上空冲起。我仰身摇曳,下意识地紧紧抱住玄小童,就像骑在一颗破膛而出的炮弹上。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六只巨蝠突然闪电似的冲了上来,死死地咬住了另外三只翼龙的颈子。
那几只翼龙发出凄厉的惨叫,双翼扑扇,猛烈地抽搐着,全身就像漏气的皮球急速干瘪,瞬间就只剩下了皮包骨。
我头皮一阵发憷,这些巨蝠不仅吸血,似乎还以毒素将猎物的血肉溶成液体,吸食得一干二净。
来不及细看,前方尖啸如潮,羽蛇神翼龙己领着剩余的九只翼龙急冲而至,势如狂飙。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就快迎面撞上,玄小童双腿夹紧身下那只翼龙的脖子,向右拽紧绳套,左手握住瑞士军刀,在它的颈侧划了一刀,翼龙吃痛狂吼,被迫转向朝右上方飞去。
这些庞然大物显然被吸血蝙蝠彻底激怒了,顾不上追击我们,直接向蝠群摆出了决战的阵势。那六只巨蝠毫不退缩,不紧不慢地扇动膜翼,龇牙发出难听的嘶叫,等到翼龙群冲到悬崖上方时,才松口丢弃尸体,轰然飞散,从两侧向翼龙包抄。
大战快速而惨烈,顷刻间就己决出了胜负。
翼龙的速度与力量虽远胜吸血蝠,但灵巧性与战术却大大不如。巨幅成双成对,鬼魅似的穿梭交错,一只吸引翼龙注意,另一口趁机闪电般咬住它的脖子,释放毒素,然后立即向下一个日标发动攻击。
回头望去,十只翼龙己有七只中了蝙毒,有的惨叫着团团乱转,有的发疯似的自行撞向崖壁。另外两只翼龙脖颈被巨蝠死死咬住,正在抽搐挣扎,发出凄厉哀鸣。
只剩下那只羽蛇神龙仍在抵御蝠群的围攻。它显然是翼龙中的王者,凶暴无比,巨翼横扫,将一只迫近的吸血蝠摔飞出去。长如尖刀的巨喙一下叼住了另一只巨幅,仰颈甩动,硬生生地将它吞入肚里。
但它再强横,也挡不住吸血蝠的轮番偷袭,我们刚飞过左侧的峰顶,就听见风神翼龙恐怖的狂啸,显然己被蝠群咬中。
听到同类的悲鸣,身下的翼龙发出愤怒而绝望的怒吼,上下左右地急速翻转,要将我们掀飞出去。
那种感觉难以描述,就像乘坐随时都将脱轨的“云霄飞车”与“疯狂老鼠”,我被它颠得天旋地转,无法呼吸,五脏六腑都快翻转过来了,唯有紧紧地抱住玄小童,片刻也不敢松开。
他稳稳地骑在翼龙的脖子上,双手勒住绳套,如同箍住烈马的嚼环,驾驭着这凶暴的史前怪物在雪山群峰之间穿梭飞行,忽左忽右,好几次仿佛就要撞到雪山了,却在最后半秒钟擦着崖壁冲天飞起。
翼龙激烈反抗了十几分钟,终于服软了,平张双翼,贴着雪坡朝下方的草甸滑翔。
“你在哪儿学的这本事?珠穆朗玛峰上不会也有翼龙吧?”我如释重负,贴着玄小童的耳朵问他。直到这时,才感觉到一阵森冷入骨的后怕,以及伤口烧灼撕裂的剧痛。
“这和骑马一样呀,除了多长了两只翅膀。”他回眸嫣然一笑,“谁让你这么小看我?现在服了没有?”
“服了。”我不得不心悦诚服。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个任性淘气的富家孩子,没想到他居然如此从容镇定,动作又如此矫健灵活。越来越觉得他就像一本悬疑小说,每翻开一页,都有新的谜题与发现。
或许是因为经历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或许是因为我对他毫无保留的信赖,我那时竟一点也没想过,以一个普通男孩的臂力,怎么可能制伏并驾驭一只这么庞大凶暴的翼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