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战士人人变色,冒顿却连眉毛也没动一下,人如旧,马不惊,只冷眼看那烈阳下如火的红披风飞扬成漫天火焰,生似要直撞上来一般疾冲而至。

眼看那一人一马就要与冒顿撞个正着,那马上骑士再发一声朗喝,骏马猛然扬前蹄长嘶一声,终于止了步。方才冲势如风似电,大有一往无前之势的马却在瞬息间停住了前行的脚步,方才那朗喝声中,这骑士勒马之神力已令人乍舌。而马停步之时,他的红马与冒顿的黑马,已经是马首相连,若再慢一步,两匹马就要撞在一起,大大出丑了,这骑士分寸掌握之精,时机控制之准,更是叫人惊骇。

随着他这匹马停下来,身后还在数十丈外的二百骑,齐声发喊勒马,飞马不过往前奔驰几步,便即停住。这二百骑发动之时,似要追云捉月,奇快无伦,可一停下来,便是说停就停,绝不脱泥带水,二百骑所组成的阵势没有丝毫混乱。

这样的驭马之术,精湛骑技令得冒顿身后,威震西域的匈奴勇士也个个心头暗惊。这样强大的骑兵,如果不只二百人,而是一万人,则整个西域,将没有可以和他们匹敌的精兵。

那红衣红马红披风的骑士,眉目英挺俊朗,一如他那一身的火红,他的笑容也如旭日一般光芒万丈:“胥飞拜见左贤王。”

鲜卑族三王子胥飞,是近年来名传西域各国的勇士,武技之高,据称从无一败,更精于骑射战阵,在鲜卑战士中精选骑射做战最佳的的战士三千人,组成飞星骑兵,由他亲自训练,来去如电,势无可挡,更显骑战之利。历次与他国做战,常能以飞星骑轻易冲破别国战阵,肆意杀戮,轻松取胜。三年来,飞星骑兵之名传扬西域,隐然是这片广阔大地上,最强的骑兵团了。

冒顿眼眸冷冷扫过这一干足以让任何将领震惊的强大骑兵,淡淡道:“三王子今日是示威来了。”

胥飞微微一笑,回头轻轻扬手,身后二百余名勇士,一齐长刀高举致敬,同声高喝:“拜见左贤王!”

动作整齐划一,声音高昂洪亮,尽显以往训练之精良。

“左贤王误会了,我鲜卑一族都是马上的勇士,只有面对我们最敬重的人,才会出动最强大的骑兵以表示礼节。鲜卑与匈奴都是西域强族,我们同样讨厌汉人的奴役压迫。我们马上的男儿,是天地间最自由强大的雄鹰,永远不会甘心向柔弱的汉人臣服。左贤王能够信任我,这次托我以重任,尽力破坏楼兰与汉议和,我也一定会为左贤王办到。”

冒顿徐徐点头:“三王子目光远大,的确不能让汉人的势力再长久在西域扎根了。无论是鲜卑与匈奴都不缺无敌的勇士,但汉人的国力却更加强大,三王子的飞星神兵的确所向无敌,但尽起鲜卑一国之力,能挑出的这样超强精英也不过三千人,到时汉人若以数十万人之势强压而来,终难匹敌。于其我们各族分别直接面对汉人的攻击,倒不如让楼兰最先出面承受在明处的一切攻击,而我两方则暗中相助。汉人因敌人是楼兰而料敌势错误,我们就此给他们致命一击。”

胥飞仰天长笑:“到时匈奴和鲜卑联手,何愁不能将汉人永远赶出这片属于我们的土地。一切都是左贤王筹密布划之功,我听说,楼兰国二王子摩罗诃其实是左贤王的属下,也是左贤王暗中指示他造成杀戮汉使的事实,形成了如今楼兰与汉的交战一触即发的局面,对不对?”

他轻松爽朗地笑着,眼睛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眸子深处闪耀着不属于他爽朗外表的深沉光芒,紧紧看着冒顿。

“摩罗诃!”提到这个名字,匈奴人心中如天神般的左贤王脸上忽掠过一抹奇特的神情,冷漠高傲的目光也变得深不可测。默然良久,方才徐徐道:“摩罗诃不是我的属下,他是我所敬重佩服的朋友。”

胥飞的笑声嘎然而止,朋友?西域最强大的匈奴人高贵的左贤王,却称一个弹丸小国的王子为朋友?

一个能让这等强者敬重佩服的朋友?

(三十)

摩罗尼与摩耶娜正自关怀彼此,尽忘身外之事,忽见身旁所有侍从宫女全部面向殿门跪倒。一起往外看去,见殿门之外,站立一位身着华服,头束王冠的老者。纵然一身的锦袍玉带,珠玉佩饰,却也掩不去满头苍苍白发,满脸深深皱纹,以及眼眸里千万种的凄凉与感慨。这一国之君此刻脆弱得仿似一阵风都能轻轻吹倒。

摩罗尼全身一震,眼眸中流露出至深刻的感情:“父王!”随着这一声呼唤,他屈膝跪下,就在地上膝行几步,到了迦柯力脚下,抱住他的双腿,再唤了一声:“父王!”声音里已有隐隐哽咽之意,任他是七尺男儿,无惧生死,这一刻,眼中也多了英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