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诃力皱眉沉思了一会,才望着殿下问:“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众臣一片肃然,事关重大,一时竟无人敢答话。

长久的沉寂之后,终有一直静静站在宝座左后方的国师安格罗如他那深深黑袍一般冷沉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国已杀汉使,大汉岂肯甘休?大王切不可中汉人的毒计,他们是要骗我国下下放松警惕,骗我们放班超进入西域。一旦我们的兵士放松战意,班超却招集大军来攻,则楼兰危矣。”

陈聿休半步不退。轩眉怒斥:“我大汉堂堂天朝,何需诡计行骗。要说骗你们放班都护更是可笑,班都护盖世英雄,以三十六骑纵横天下,无人可敌,无国可困,何须旁人来放。他没有硬闯白龙堆是不想大兴刀兵,引发两国争战,国师怎可如此以小人之心视我大汉。”

安格罗低哼了一声,还要说话,摩罗尼已抢着开口说:“父王,儿臣身在大汉多年,深知汉皇性情,儿臣敢以性命担保,大汉确实是诚心化解纷争。”他神色坚毅,语气沉定,每一字都掷地有声,让殿内每一个人都生起不能不相信的感觉。

陈聿休却觉一股豪情上涌,再忘了方才的落漠失意,上前一步,朗声说:“外臣愿长留楼兰为质,若我大汉背义,请先斩外臣首级。”

身为二王子的摩罗诃一直冷冷寂寂站在宫殿的一角,看着摩罗尼与陈聿修肩并着肩站在一处,年轻的脸上,飞扬着豪情,眸子里传递着深深的信任,他们站在一处,站在大殿的中心,纵然面对着那么多怀疑的眼光,望着彼此的眸光却依旧炽热。仿佛无论处在如何劣境,只要彼此在一起,就绝不孤单,永不放弃,如此心甘情愿地把整个生命交托在对彼此的信任上。

那样浓烈炽热的知己情,却令得他的心头忽然寂寥起来,终于一声不出,悄悄地退出大殿去了信步向王宫深处走去,浑然不知自己走上了一条幼时无比熟悉,几乎每天都要走的路。

大殿内,众臣的心思都放在战与和上,谁也没有注意到摩罗诃的离去。

安格罗仍在说:“陛下,我楼兰与汉交恶,即将大战之事早已遍传西域,如今未交一兵,即低头求和,岂不让西域各国耻笑。”

摩罗尼厉声叱道:“为了怕人耻笑,就非要血流成河,危及国家吗?大汉强而楼兰弱,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你只顾名声,就不顾百姓生死,军士性命吗?”

安格罗冷冷说:“我楼兰壮士保国保家,全力一战,自能以一挡百,长生诸神皆会护佑我楼兰男儿?大王子何必非要妄自菲薄,莫非是多年居汉,早已对楼兰忘怀,认定我国中战士不如人吗?”

摩罗尼没料到他竟然全不理摆在眼前的实力差别,想当然地说着大话,甚至还给自己扣上这么一项要命的罪名,心中大怒,虎目中闪动神光直逼安格罗,也不见任何做势,自然有一股强大的压力逼人而去,即使是性子阴郁,莫测高深的安格罗此时竟也心中一寒,一时居然不敢再说话了。

其他众臣不知是意识到不可得罪王储还是最终不愿打仗,终于也纷纷出言附合。。

“陛下,臣认为汉使确有诚意。”

“陛下,大王子与公主即然如此肯定,那大汉必有和谈之意。”

“陛下,若能平息战事,对我楼兰百姓也是一桩好事。”

转眼间三四个文武臣子一起站出来表示支持摩罗尼。

迦柯力听着众臣的话连连点头,目光转向自己的第一重臣:“时犍,你的看法如何?”

楼兰的大都尉丞时犍,上前禀奏:“陛下,我楼兰上下都是血性儿男,不甘受欺凌羞辱,为国家无不甘心洒血命。就算大汉的万马千军也不能让我们胆怯。但是楼兰国弱而汉朝强大却是事实,我们不怕死,但也不能白白送死。如果能将眼前的危机大难解除,无论对楼兰,对大汉都是幸事。只是,汉使被杀于楼兰宫中,汉臣被拦于玉门关内,就算大汉想要平息事端,怕也不会有轻松的条件,我们还是先问问大汉要什么条件才能罢兵,再做诀议吧。”

陈聿修见事情有望,忙道:"首先,杀人者必须偿命,请陛下交出杀害汉使的凶手,然后由陛下具写请罪表,亲呈给班将军,只要让杀人者受到惩罚,楼兰表明悔过之心,成全了大汉的颜面,就算是其他的金银陪偿,我想,都还是可以商量的。"事实上,杀戮汗使,最少也要重金卑辞为赔偿,陈聿修一心两国息兵,才胆大妄为,担下天大的干系,表示不必追究赔偿金银。这一份心意,摩罗尼自然明白,忍不住感激得看了陈聿修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