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罗尼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终于明白,为什么昨晚,柯力额的表情那么奇特,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柯力额不来上朝,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样宽大的处置条件,父王却迟迟不肯答应。

那个人是柯力额,他的家族世代守护王室。从迦柯力兄弟二人还是孩子起,柯力额就入宫,陪他们一起长大。当摩罗尼他们兄妹三个出生之后,柯力额比疼爱自己的独子,还要疼爱他们,手把手带领着他们,教导着他们,看着他们长大。

而昨晚,他竟求柯力额去死,而今天,迦诃力必须面临是否把自己多年的伙伴交出去的悲惨选择。

一时间摩罗尼脸色苍白,汗如雨下。

摩罗诃却只冷冷逼视着他:“现在,你要请求父王,把他的性命交出去吗,你想要……”

“别说了,摩罗诃,你别说了。”摩耶娜大叫一声,眼中带着泪光,逼视过去“为什么要摩罗尼这样难过,你明明知道,我们三个里,和柯叔叔情义最深的就是他。”

摩罗诃冷冷一哼,没有再说话。

摩罗尼忽得一手抓住陈聿修的手:“我们出去说话。”竟是不顾满殿臣子,拉着陈聿修一直走出大殿去。

没有人阻拦他,没有人责备他的无礼,大部份人都期待着,以他和陈聿修的私交,能让事情出现转机,只有摩罗诃眼神冰冷,毫不动容地望着这一切。别说是陈聿修,就算是班超,要想让杀死汉使的楼兰人继续活下去,都没办法向大汉的皇帝交待。

一直走出老远,摩罗尼挥手斥开附近守护的卫士,眼看四周空旷,再无人可以听到,他才道:“聿修,我求你一件事……”

陈聿修不等他说完,已摇头道:“摩罗尼,你明知道不可能的,我能争取到的,已经是最好的条件了,大汉再怎么宽宏大量,也绝不会饶恕杀死大汉使臣的人。”

摩罗尼脸上露出一个悲凉的笑容:“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想问,是不是非要柯力额不可,用另一个人的性命,是不是可以交换。柯力额毕竟只是小小的侍卫长,如果奉上一个楼兰王室要人尊贵的生命,是不是足够表达楼兰的忏悔,楼兰所付出的代价,足够补偿大汉受到的伤害,足够让天下人看到楼兰的诚意,而不使大汉颜面受损。”

陈聿修冷冷望着他,冷冷说:“那个楼兰王室要人的名字,是不是叫做摩罗尼?”

摩罗尼苦涩地道:“我是王储,只有我的身份,我的地位,才可以抵消柯力额的罪责,而且,我若不存在了,摩罗诃的地位不再受威胁也许就……”

他的话被当头打过来的一拳所截断。摩罗尼退后一步,愕然掩着脸上被打的伤口:“聿修你……”

话音未落,又是一拳,当胸打到,摩罗尼还是不及退避,被打得连数步,痛得脸都白了,可见陈聿修这一拳用的力有多大。

不等摩罗尼站直身子,陈聿修已经扑了过来,咬牙切齿拳打脚踢:“你这个疯子,你的性命就这样不值钱,你就这样随便说死就死,你把你的国家当什么,你把你的亲人当什么,你把摩耶娜当什么。”

他一拳奋力击出,用尽全力地大叫:“你把我当什么?”

远处士兵看到王子被打,纷纷围了过来。

摩罗尼也煞时间红了眼,大喝一声;“全都退开。”他自己返身扑向陈聿修,也是一拳击出,同时大吼:“你要我怎么样,那是我的师父,是我的叔叔,是我最亲近的人。”

二人的拳头狠狠一撞,各自向后退开,却又连站都没站稳,又扑向前。

“我出生后,抱我最多的是他,我学会说话时,最高兴的人是他。我学走路时,一步一步牵着我,叫我的名字的人是他。我学骑马时,坐在后面保护我的人是他,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比和父王相处的时间还要多,你现在要我把他的人头,献给别人吗?”

陈聿修红着眼和他扭作一团,愤然大喊:“我又是你的什么人,你要我捧着你的人头,去见班都护吗?”

两个人象市井粗汉一样,毫无章法得打成一团,彼此吼得声嘶力歇,看着对方眼中,那痛楚的红色,只有这样拼命地搏杀,身体上的一阵阵痛楚才能掩去心灵中的无奈和悲伤。

“殿下,已经够了,你为我父亲做的,已经足够了。”忽然传来的唤声,让两个扭打中的男人都是一愣。

摩罗尼站起转身:“安归伽,你怎么会在这?”

这英武的男子,脸色略有些苍白,眼睛有些暗红,双手捧着一个木盒子,走到摩罗尼面前,递过去:“殿下,这是我父亲让我交给你的。”

摩罗尼莫名得全身一寒,怔怔望着那小小的木盒,眼睛忽得睁大“难道……不,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