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主人的龟兹君臣,和其他诸国君臣,没有人对他主动说过一句话。

满殿都是对陈聿修阿谀之声,和同摩罗尼套近乎的对话。

“我国与楼兰是世交,兄弟之邦,将来王子与大汉通好,切不可忘了我国。”

“陈司马年轻有为,又为国立下大功,实在让人佩服。”

“陈司马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大王子少年英雄,真是西域第一勇士。”

满座衣冠,满殿热闹,摩罗诃却是寂冷孤寥,没有人多看他一眼。他只淡淡看着眼前的热闹喧哗,冷冷对摩耶娜说:“你不该躲在这里和我一起惹人厌烦,这些热闹光彩,本来有一部份也应该是属于你的。”

摩耶娜皱皱好看的鼻子:““我要陪漂亮的摩罗诃。谁要陪这些难看的老头子,你看你看……那个车师王,那肚子怎么长得,比猪还大。还有那位康居王,那胡子可真逗,象不象羊胡子,还有这个姑墨王穿那么华丽干什么,以为自己是孔雀吗……”

她附在摩罗诃的耳边,指手划脚地说,一时间把满殿的君主,除楼兰龟兹二王之外,全拿来和各式动物,做了一番对比。得意洋洋地偷偷窃笑“摩罗尼要代表楼兰出面应付,陈聿修要撑大汉的面子,不能不咬牙忍下来,本公主这么聪明漂亮,有什么必要应酬这些无聊人。”

便是摩罗诃这样清冷的性子,也被她逗得低低笑起来。

在说笑声中,各式鼓乐响起。

龟兹名动天下的乐舞开始了。

因最近迦叶摩腾在龟兹升坛讲法,所以就连宴席上的舞蹈,也为了展现佛家故事中,飞天的仙女而极尽风流繁华。

随着乐声,十三位妖娆的飞天仙子转眼舞于殿前。

其中十二名飞天,头束双髻,腰系长裙 ,肩披彩带,一边盈盈作舞,一边分别演奏腰鼓、拍板、长笛、横箫、芦笙、琵琶、阮弦、箜篌等乐器。随着她们丝带飞旋,无数飞花旋转 ,大殿中似有云气飘流。衬托着正中间那身材修长纤美眉目如画清雅的女子,如飞天逆风而飞翔。她头戴宝冠,双手持埙,项饰璎珞,手带环镯,衣饰与诸女大不相同。她身轻如燕,步步舞动,如步步生莲花,步步行来,却似飞于天地间。每一步行走,她踝上都有无数金铃脆响,铃声夹着乐声,无限清悦动人。

是天花乱坠,是神女现世,那只有在佛家传说故事中的无上妙境,似乎在一瞬之间已到了世人眼前。

一舞将毕,陈聿修忍不住轻叹道:“怪不得龟兹乐舞被称为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十二飞天向四下散开,正中间的女子盈盈施礼:“多谢陈司马夸奖。”

陈聿修不敢造次,起身回礼:“公主之舞,妙韵绝世。”

迦兰含笑道:“陈司马太过客气了。”

诸王知这是龟兹公主亲自献舞,也无不纷纷夸奖。

姑墨王安勒,忍不住道:“今日我等何幸,奉此盛会,即有神僧讲法于前,又有公主做舞于后。神僧之庄严法相,公主之妙韵神姿,都是世间难寻之胜景。龟兹向来精妍佛法,长于乐舞,还有雕刻绘画之艺,天下少有。何不令人将神僧所讲述的无数菩萨佛陀的慈悲神容,以及公主所作飞天之舞的神韵风姿皆雕刻下来,天地可见,青石铭记,留千年不移之美妙佳景。”

诸王闻言,俱皆称是。

龟兹王翥题回首恭敬地问迦叶摩腾:“神僧以为如何?”

迦叶摩腾微微一笑,抬眼向外望去。那双蕴藏无限慈悲与智慧的眼眸,仿佛在一瞬间,望穿了皇宫,望穿了王城,望空了天与地,望空了无尽的时间与空间。过了良久,他才悠悠道:“苍茫天地,最为与佛有缘之地,乃是敦煌。”

龟兹王翥题微微一怔,想不到迦叶摩腾认定的第一佛缘之地,竟不是龟兹。但他反应神速,即刻笑道:“我明日就向全国发下诏令,所有擅长雕刻与绘画的艺人,若愿与佛结缘,都可往敦煌一尽心力。”

其他诸王也都抢着表态,人人都说会搜寻国内最精巧的雕刻或绘画艺人前往敦煌相助,务必做下一桩倡扬佛门大德,永留飞天芳姿的盛事。

迦叶摩腾微笑着,竟从座中起身,向众人深施一礼:“诸位陛下能行此大功德之事,便是数千载以下,也自有佛法庇荫天地,纵世间国兴国灭如云烟散聚,今朝一念之慈,也将永留万世之盛典。”

众人一起起身还礼,齐道不敢。

双方客气一番,各自归座。龟兹王想到自己竟在无意中促成这么一桩佛门盛事,也是无限欢喜,看看刚才跳完飞天之舞的女儿,得意地笑笑道:“迦兰过来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