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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之兵的所有后勤支援,粮草军马兵器,全靠国内妇孺老人支援供应,七岁以上的僮儿,七十以下的老人,都不得清闲,要做打铁,铸箭,割草,喂马等许多辛苦的活计以便让军队可以以最好的效率投入战斗。

幸好是楼兰国小,又是依托本国城池以备战,没有漫长的补给线和远程的战役需要考虑,所以这样倾国之力,才得以支持。

纵然如此,楼兰依然没有足够的人力修铸城防,只得令各家贵族,富商,包括王室都把私有的奴隶全部送出来,再加上监狱中的犯人,由他们来加固城防,战争准备中最辛苦最劳累的事,全部由他们来做。

这些国家最底层,连牛马也不如的人,不得不被锁着手铐脚链,赤裸着上身,在烈日下用巨车推运滚石擂木,然后以人力慢慢地背上城楼,一一放好。

在城外,不停得挖壕沟,设拒马,人人满身黄土,张开口个个都是满嘴沙粒。每个人的手都长满了泡。有的人早已是满手鲜血,有的人走起路来都已摇摇无力,有的人手铐脚链与手腕足踝磨擦得血痕斑斑,有的人简直象是已经失去了意识,双目茫然,神色僵硬,只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在麻木的工作。

扑通一声,一个奴隶倒在了自己刚刚挖开的濠沟中。

没有哪个奴隶回头多看他一眼,人们不敢停息得继续工作,每个人都有份内的事要完成,没有做足任务的,将会得不到食物和饮水,被绑在烈日下爆晒。在这种自顾不暇的情形下,人们不会再有多余的善心留给别人。

监工的士兵快步上前,毫无恻隐之心地一鞭挥下:“妈的,还不给我起来干活。”

鞭子出忽意料得顿在半空中,士兵愕然望着那一手握住他扬起的鞭梢,凛然而立的大汉。刚才他走近过来时,那汉子还在远处抬石块,怎么才一眨眼,就到了面前。

那一身布袍因为长时间做苦力而变成土黄色,满头红发沾满土屑灰尘,脸上满是汗水和尘污,可身材依旧高大,目光依旧明亮的男子,纵然双手锁着链子,站在这里,却依旧凛然若天神,偏偏声音竟出人意料得温和:“他年纪大了,做了这么久,身子撑不住晕倒了,不要再打他了,他份下的事,我做就好。”

士兵因为刚才的心虚而感到愤怒,猛力抽回鞭子,怒道:“妈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不过是个奴隶,别以为你力气大,做活快,就有什么了不起。你份内的事做得快又怎么样,跑来管这边的闲事。”

那大汉摇了摇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他已经累晕了,再打,不过是让他伤得更重些,不会有什么作用?”

“你们当然盼着偷懒,你们知不知道,汉人马上就要打来了,这时候还怕累,到时候就没命了。”士兵忽然大叫了起来,两眼通红,愤怒而疯狂“你们在这里叫苦叫累,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是要上战场,是要去拼命的。”

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痛苦,大叫着的士兵颤抖起来“我们是要去和战神一样的班超做战的,我们是要去和最强大的汉国做战的,我们都要死了,你们还在这里叫累。”他疯狂得大吼着,猛然一鞭对着那大汉挥下。

随着他疯狂的吼叫,那大汉眼中,也渐渐流露深沉的痛苦之色,直至那士兵一鞭挥下,他也没有再移动闪避,只是沉静的,用那带着深深悲痛,无奈,甚至有些歉意的眼神,望着这个同样悲痛而无奈的士兵。

鞭子再一次顿在半空中,两个人四只手,把那士兵死死抱住,其中一个猛力把士兵往旁边拖,另一个陪着笑对大汉说:“您别生气,他是新来的,不懂事。”

大汉微微苦笑,神情悲凉:“我知道,这种情形下,大家心境都不好,我只是想请他不要打那个晕倒的老人。”

“好,好,好,您说什么是什么,不打,咱们不打。”非常不可思议的,负责看守监督奴隶的兵士,会用这种客气到几近谄媚讨好的态度对待奴隶。

然而,四周的奴隶们全部面无表情,毫无诧异之色,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这个新来的奴隶,只是双手铐了链子,而脚上,永远不被套脚枷,习惯了这个新来的奴隶,晚上不必和他们一样锁在同一个大木枷里,却被请进锦帐,虽然,他自己从来都不肯进入,而宁愿在囚笼烂草上歇息。习惯了所有人都赤身工作,这个新来的奴隶却被允许穿着整齐的衣服做活。习惯了所有人都被鞭打着做牛做马,累死累活,那新来的人却总被安排最轻松的工作,而且从没有会监督他,尽管那人自己却总反过来抢着做最辛苦的工作,甚至时时帮助其他力不能支的奴隶免挨鞭责。习惯了大家都只能吃渗满了沙石的脏水和腐臭的饭食,那新来的奴隶却会有干净的水和丰盛不亚于有钱人家的饭菜,尽管,他总是会把自己的那一份,拿去分给老弱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