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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了太多太多,知道这个奴隶是和他们不同的人,所以奴隶们虽然对这个新来的人,存有感激,却又很自然地,不与他亲近。

“你们这是干什么?”被强行拖走的士兵努力甩开同伴的压制,不满地大叫。

一个老兵拼命用力掩他的嘴,另一个老兵,苦着脸附在他耳边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连他也敢打,不要命了。”

“他怎么不能打了,不就是一个奴隶吗?”新兵用力掰开掩着他嘴的手。

老兵叹着气摇头:“你就算真不知道也该会看吧?为什么他只锁了手,却不上脚枷,为什么他可以穿着衣服做事。为什么所有的老兵都不打他,不监督他,这么多不同之处,你还看不出他不是平常人吗?”

另一个有些不耐烦得吼起来:“别这么啰索了,他就是我们的大王子。”

“大王子?”新兵惊愕地叫:“他就是那个放走班超的大王子。”

“是啊。”老兵叹气“当初陛下在龟兹王面前说,谁敢帮汉人就贬做奴隶,没想到那人竟是大王子。陛下也不好改口,只好把大王子关进奴隶营。可他就算戴了锁链,他也是王子啊。我们怎么敢随便打打骂骂呢?谁知哪一天陛下想念起他来,就他召回去呢。他可是大王子,楼兰第一勇士,王位第一继承人啊。就算他犯了罪,我们也不能欺压啊。”

老兵们在耳边喋喋不休说些什么,新兵已经听不到了,他只是怔怔得望着摩罗尼,神色迷茫而痛楚,声音遥远得仿佛在天边一般自言自语:“原来,他就是……”

摩罗尼没有注意几个士兵的议论,他只是沉默着把壕沟里晕倒的老奴隶抱出来,放在一个略阴凉的位置,然后走回他自己的工作位置,继续搬运大石头。

石头不会比心情更沉重,烈阳不会比心境更焦灼,在这国难当头的时候,他早已没有心情去为自己的处境发出任何感叹了。相反,兵戈将起之际,在骄阳下,流着汗水为了加固城防做苦力,对他来说,远比坐在华丽的皇宫中束手无策,更加让人心里塌实。

没有人真的会派他过份辛苦的工作,没有人敢于真的苛待他。然而,是他自己总要抢着做最苦最累的事,是他自己无心饮食,是他自己,不得不借着繁重的劳动,让自己稍稍忘记心头的创痛。

他头也不抬,一心做事。顾不得冷硬的大石块,把背上硌得创痕累累,顾不得冰冷的铁链,把双手,勒得隐有血痕。顾不得抢过其他老弱奴隶手中粗大的抬杠,一个人抬起需三四人合力才能抬起的沙石土木有多么疲惫。

就算是吃饭的时间到了,他也并不休息。分到他手中的永远是清水和鲜肉。他不声不响地把装肉的碗递给柔弱的女奴隶或小小的孩童。他静静站起来,扶起那阴凉处仍未恢复的老奴隶,把自己的清水小心地喂进他的唇中。

对于王子的这些做为,士后们看得也多了。谁也不会去干涉。

通常奴隶们吃饭的时候,也是士兵们换班的时候。大家互相打着招呼,急不可待得下去休息。

“你们去吧,交给我了。”

“你们也去吧,这里有我们。”

“可是还没到轮值的时候……“

“没关系,有他们来帮忙呢。”

“是啊,有我们这么多人在,能出什么事?”

纷乱的交谈之后,是错乱的脚步来了又去了。

摩罗尼没有注意到这次的换班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他只是专心地做事,直到有人在喝斥:“所有人给我站起来,退到边上去。”

摩罗尼微微一怔,抬起头来,却见那刚才打人的兵士正站在面前不远处,冷冷得喝:“你别动。”

就在摩罗尼一阵茫然间,其他的大群奴隶,已如牛羊一般,被赶得老远去了。

摩罗尼环顾四周,几十个士兵都很陌生,应该不是他身为王子时认得的军士,而且看起来,每人的班次并不相同,不知为什么,竟聚到这一班来了。

几十个人同样用冷漠的眼神望着他,同样带着冰冷的神情从四面围过来。

“你有力气是吗?你喜欢帮人干活,是吗?你喜欢管闲事,是吗?”那士兵冷冷地笑“即然这样,这里的活,你一个人做,我限你一个时辰内做完,做不完,不许吃饭喝水,直接把你绑上,示众鞭打,怎么样?”

摩罗尼微微一愣,他不知道自己何处得罪了这些人,这样的要求,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就算他身体健壮,力气远比常人大,但要在一个时辰内,把整个城防工作做好,除非他是神仙了。

他愣着没动,那士兵却猛得拉下了脸:“怎么,你还敢干站着不干活。”话音未落,刷得一声,鞭子已经当头打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