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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罗尼略略皱眉,向侧微退一步,闪了过去。

“你还敢闪。”随着一声咆哮,这士兵的鞭子,竟是狂风暴雨般打个不停。

摩罗尼心头茫然,皱起了眉头。以他的本领,要想不被打中,倒是不难,只是,这时四周诸人已经围了过来。要是大家一起动手打,那他想只闪避不伤人,就不太可能了。如今楼兰大敌当前,全国上下都该齐心合力才对,要是奴隶营里,闹出什么变乱来,对于将要到来的大战,必非益事,而且为了放班超的事,他已经逆了父王之意,那即是他的父亲,也是他的君主。现在,他又怎么好违背由楼兰王亲自订下的法度。他现在的身份是奴隶,奴隶还手伤害士兵,本已是死罪。更何况,他是楼兰王亲自下令贬斥的奴隶。如果由他做乱伤人,就等于是眼中完全没有父王的旨令。

这一迟疑之间,他终究没有再躲,十几鞭如狂风暴雨打在他身上。那鞭子即粗且硬,打的人也是用尽全力,每一鞭下来,就是一道长长的血痕。那士兵连打了十几鞭,人都有些喘息了,见摩罗尼全身上下,已是满布鞭痕,犹自意有不足,对着他的当头又是重重一鞭。

摩罗尼脸色略有些白,却依旧没有躲,随着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从额头通过鼻梁,一直延伸到下巴,已是多了一条长长的血痕,令他本来英伟俊朗的面容,多了些沧桑悲凉之意。鲜血迅速的涌出来,触目惊心。

摩罗尼伸手掩住额上伤口,依旧站得无比稳定,挨了这么多鞭,他是纹丝不动,反而那打人的因为用力过多而大口喘息着。摩罗尼倒并不太生气,只是迷茫,却又不好多问什么,这个时候,他只想息事宁人。眼看大汉的军队随时会攻过来,他不希望有任何纷争发生:“是我刚才不太礼貌,我向你倒歉。”

“不礼貌。”那士兵惨笑起来:“你以为,你犯的错,只是不礼貌吗?”明明是在笑,给人的感觉,却比哭还难看。他愤怒得咬着牙齿,猛得再次举起鞭子。

而这一次,鞭子再次被人在半空中握住,有人愤怒地大喝:“你在干什么?”

四周一众士兵全都一起行礼:“侍卫长。”

已经接替死去的父亲,担任王宫侍卫长的安归伽望向满身是血的摩罗尼,脸上有掩不住的愤恨和怒火。

摩罗尼的目光却早已穿过他,久久地凝望着遥遥而立的摩罗诃。

摩罗诃静静负手立在远处,身后恭敬地站着鹰格尔。

那么强的风,吹在他的身上,似乎都是清寒的。那么炙烈的太阳,晒在他的身上,似乎,也变得清冷起来了。

小心地为摩罗尼包扎好伤处,轻轻把自己的长衣,披在摩罗尼身上,安归伽低声道:“殿下宽宏大量,不要与他们计较。那些人都有骨肉至亲在敌方阵营中,所以心中烦闷,才做下这种过份的事。”

摩罗尼一怔:“骨肉至亲?”

“是啊,班超号召于阗、疏勒等国,共伐楼兰和龟兹。我们西域诸国,多有联姻,刚才那些士兵,有很多人的表兄堂弟,或是舅舅,叔叔在我们敌国的联军中。特别是那个带头的,他叫尚辑,他母亲嫁到在疏勒生了两个儿子,后来丈夫死了,就带了他这个小儿子回到楼兰改嫁,大儿子还留在疏勒。他们兄弟,常常来往,互相到对方国家去做客的。可是现在,疏勒已经加入了班超的汉军,听说,他的大哥,也应征入伍。他每天晚上,都做梦在战场上被亲哥哥杀死,所以才……”

安归伽尽量想让语气平静,却终是声音黯淡下来。

摩罗尼微微颤动一下,面露悲伤之色,抬起头,凝望他:“你恨我吗,我害死了……”

安归伽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道:“我的家族,世代为楼兰王族尽忠,我从小进宫,做两位王子的伙伴,父亲临终时,也曾交待过我,要保护国家,保护殿下,我……”

他想要努力地说下去,却不知为什么,哽咽了声音,竟至语不成句。

摩罗尼有些凄凉的笑笑,站起来,轻轻拍拍他,却到底说不出一个字,他只慢慢走向摩罗诃:“一切都是你设下的计谋对吗,你把我从白龙堆救回来,你不让匈奴人杀我,不是因为你念及手足之情,只不过,是你要借我的手,把班都护引入陷阱。”

摩罗诃沉静地望着他,并不说话。

“即然是这样,即然是这样……”摩罗尼的声音忽然激愤起来“为什么柯叔叔一定要死,为什么?”

“你以为班超是白痴吗?如果我们让你轻易说动父王和议之事,如果没有人坚决反对,如果你没有遇上重重阻力,班超他真的会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吗?”摩罗诃淡淡得道“若没有樊无期的人头,荆柯是不会有机会走到赢政身边的,如果不献上……”摩罗诃漠然无情的语气终于顿了顿,然后才说“班超是不会答应亲自去龟兹受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