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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聿修一语不发地催马跟了上去,他再也没有回头多看玉门关一眼。

原来,国家民族之间,真的,不容良心。

史载,超发还,疏勒举国忧恐。其都尉黎弇曰:“汉使弃我,我必复为龟兹所灭耳。诚不忍见汉使去。”因以刀自刎。超还至于窴,王侯以下皆号泣曰:“依汉使如父母,诚不可去。”互抱超马脚,不得行。超恐于窴终不听其东,又欲遂本志,乃更还疏勒。疏勒两城自超去后,复降龟兹,而与尉头连兵。超捕斩反者,击破尉头,杀六百余人,疏勒复安。

自从听说班超要回大汉去,迦柯力便连在宫中连日举行宴会,庆祝汉人永远撤出西域。

整座王宫,喜气洋洋,上至国王下至侍从,无不笑逐颜开,到处都是美酒的香气,到处都是欢乐的歌舞,到处都是欢喜的笑声。

在一片欢天喜地之中,独有二王子摩罗诃脸上绝无半点喜色。满座欢然,他樽前的酒,却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摩罗诃,大家都这么高兴,你怎么还是这副样子。”迦柯力心情难得地轻松“你是王子,应该是和你的臣民们一起欢庆才是。”

摩罗诃淡淡道:“父王,儿臣认为,在玉门关被完全封锁之前就庆贺,还太早了,我曾经下令各个城池绝不可放松战时警戒,希望父王能以国王的旨意,正式把这命令再次传递各城,以免那些城主将军们,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你真是太多虑了。”迦柯力不以为然地说“大汉皇帝已经下了正式的旨意,玉门关的汉人军队正在分批离开,班超亲自到各国去向亲汉的国王们道别,他们已经走定了,我们根本不必再……”

“报!”惊惶尖锐的急报声,伴着满城乍然敲响的惊人钟声同时传来,刚才还笑语欢声的宫殿刹时间静得再没有一丝声息。

歌者失声,而舞者忘步,奏乐的人,失神之间令手中乐器跌落一地,座中贵人无不面面相觑。

摩罗诃的脸色倏然一寒,眼神中有一抹惊痛一略而过。

“报!”传报声急切而迅快,由远而近,声音嘶哑,尖利,甚至带点歇斯底里。

迦柯力大声喊:“到底出了什么事?”

殿外有人回报,海头城有人报来紧急军情。

迦柯力脸色一变:“让他进来。”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一个满身灰尘,满头大汗的兵士已经踉踉跄跄冲入殿中,不知道是因为冲得太猛,而是因为长时间的快马奔驰,让他已经脱力,竟是失去平衡地扒倒在大殿正中央,声音嘶哑地大喊:“殿下,土垠城,弩支城,海头城都被汉人占据了。”

砰得一声,金杯落地,满杯美酒倾倒于玉阶之上,迦柯力面无血色,自王座站起:“你说什么,汉人不是都退了吗?怎么会……“

“班超行至疏勒,闻龟兹连夺两城,在所有人面前,折箭为誓,领疏勒于窴,击破尉头军,收复两城,又乘势气如虹之时,一鼓作气,攻击我们楼兰。。”

“就算是这样,他怎么能在眨眼之间就夺下三座城呢,那些城池,难道连一天都坚持不了,连一个时辰都抵抗不了吗?”迦柯力愤怒地一把掀开玉案,满桌佳肴纷纷落地,玉盘金杯砰然击地之声,在这广大的宫殿中,异常震动人心。

满殿肃然,谁也不能发一声,动一指。只有那传讯兵全身颤抖地说:“土垠城和弩支城事先全无防备,面对突然冒出来的军队,来不及有做有效的防守,所以才……”

迦诃力愤然大叫:“王子不是已经传令,让你们加强防备,不许放松吗?怎么就没有一个人听进去?”

士兵黯然低头,过了一会儿才说:“大家都以为,班超是走定了,这么多天一直备战都很累了,所以,全都在狂欢或者是休息。城头上的士兵很少,连足够的弓箭都没有备好,根本没办法做抵御。”

“你们……”迦诃力气急败坏,愤怒得想要放声大吼,却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唤:“父王。”

迦柯力扭过头,见摩罗诃淡然的眼神,心中不觉一怔,原本极度的愤怒疯狂,渐渐冷静下来,想到就连自己也没有听取摩罗诃的意见,连王城的战备也都停止,心头一阵惭愧,再不说什么了。

摩罗诃目注传讯兵:“虽然各城都停止了战备,但我派去监视汉人军队动静的探子都没有特别的回报,汉人的军队没有大的调动,班超哪里得来,足够攻下两座城的人手?”

“参予战斗的汉人不超过三百,都只是班超的亲卫,其他全是西域各国的军队。他一口气为疏勒夺回两座城,为了他们这些依附大汉的小国,甘心冒死抗旨,各国君臣都十分感动,将士们都奉他为大英雄,人人愿意为他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