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是世子,为人温厚孝悌,和你一样是我的嫡亲兄长。至于我的婚事,自然有父亲做主,若是父亲不能,也自然有王府长史请婚,五哥不用费心了。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到了哪儿都是不变的礼法。”
“什么长幼有序的礼法,只要有手段,任什么礼法越不过去,难道你忘了皇上的江山怎么来的?比起大哥那个温吞水来,二哥岂不是好无数倍?二哥可是比汉王聪明多了……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如今不听我的话,将来万一变天,有的是你的苦头吃!”
听到这番话的时候,老总管就慌忙提醒张越杜绾往一旁的竹林深处躲。三人才刚掩去了身形,就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的人出现在小径那一头,随即气急败坏的过去了。等此人完全消失在视野中,老总管方才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扭过头说:“幸好新安王没看见咱们,张大人,杜宜人,郡主就在里头,咱们走吧!”
张越口中答应,心中却是大生警惕。朱棣得位不正,上梁不正下梁歪,如今除了汉王赵王之外,下头的皇族竟也生出了夺嫡心思,看这模样,周王府哪里能消停得下来?
第五百八十五章 无悔无憾
大相国寺年代久远,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战火多少次重修,自然少不了来自权贵的大笔香火钱。张越曾经认为自己笃信佛教的祖母算是大相国寺的头号大善人,但实质上,整个开封没有人能比得上周王朱橚的乐善好施。城里上至各式各样的佛寺道观,下至信奉人较少的清真寺,都收到过来自周王府的香火钱,其中犹以大相国寺为最。
因此,如今既然是周王府为已故的王妃冯氏做水陆法会,即便不冲着王府的名头,就冲着往日布施的香火钱,大相国寺的主持觉海也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封寺这一举措,寺中精舍全都腾了出来专供王府中人居住。由于陈留郡主朱宁乃是朱橚唯一的未嫁女,竹林中专供富贵人家女眷居住的精舍如今完全由她做主,随行的次妃穆氏和次妃杨氏都是最本份不过的,在刚刚那样吵吵嚷嚷的情形下亦是压根没出来瞧看动静。
用强硬的态度打发走新安王,朱宁便缓缓坐在了冰冷的石凳上,用手指轻轻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在京师逗留多年,只听说家里兄弟闹得不可开交,可此次回来,她才真正醒悟到情形已经到了怎样的地步,不禁深为后悔。思来想去,身穿粗制生麻布孝服的她不禁站起身来,预备回到屋子里去念诵经文。
“郡主!”
听到外头传来的这个声音,朱宁不禁回过头去,见精舍院子外的月亮门站着深深弯腰的老总管,不禁讶异了起来。这位是太祖皇帝在世时挑选到周王府服侍的老太监了,后来因其忠心,父亲朱橚便把人留在了京师,此次念其年老就带了回来,今天应该随侍左右,怎么忽然到了这里来?满心疑惑的她便令侍女把人唤上前,结果那侍女才一过去就叫出了声。
“郡主,您看是谁来了!”
朱宁心中一动,看清老总管背后闪出了张越和杜绾,她不禁又惊又喜。见杜绾已经进了院子,张越只是站在月亮门外躬身致意,她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又对那老总管吩咐道:“你陪张越去见一见父王,我留下绾儿说话。虽说除了大哥四哥之外,其他哥哥们恐怕不愿意在这清规戒律重重的寺里呆着,但你带路的时候还是小心些,别又撞上了他们。”
等到老总管把人带走,她便上前拉起杜绾的手,不由分说地把人拽到了自己的那间精舍内。打量着杜绾身上的齐衰孝服,又低头瞧了瞧自己那斩衰,她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你们家没了镇宅的老夫人,而我们兄弟姊妹则是没了嫡母,去年真不是什么好年头!”
“老太太虽说故去了,可临终前还是惦记着一大家子人,各种后事都预备得妥妥当当,几乎就没有什么是她不曾想到的,她就算不在,也仍然是家里的定海神针。有了她这一片苦心,再加上英国公和夫人竭力帮衬,咱们家倒是不碍事。”
忆及顾氏拉手说话的慈爱模样,杜绾忍不住心中一酸,随即便竭力眯了眯眼睛,忍住了那眼睛酸涩的感觉,这才说道:“倒是你们王府仿佛不那么消停,刚刚我们在外头的时候,恰好听见了你和你兄长的争吵。宁姐姐,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你们都听见了?”朱宁眉头一挑,见杜绾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知道自己瞒不过这个密友,于是便淡淡地说,“不碍事,我那个嫡亲哥哥手段有限,不过是想跟在我二哥后头得些好处罢了。我这辈子有父王这样的父亲,已经无悔无憾了。王府确实比不得张家的和睦,但只要父王在一日,他们就翻不了天。只不过,父王如今身体大不如从前,不能再任由他们妄为。绾儿,帮我个忙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