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他在我面前拍着胸脯说了那话?”
张越想起静官那昂首挺胸的样子,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了一丝欣慰。虽说教导这个儿子多半不是他的功劳,可是,还有什么比儿子能够主动担责任更让一个父亲觉得骄傲的吗?今晚写了那么六张小笺纸的信,又两张是写错了笔划重新写的,小家伙愣是没吭一声就趴在桌子上重写。不得不说,虎父无犬子,他的儿子很好,非常好!
第八百八十四章 终是兄弟
仁宣以来,大明朝的官员总算能在每年少之又少的假期之外得到赐假,这些假期大多是集中在冬至元宵这样的大节,尤其元宵这种难得能解除夜禁的日子更是如此。此次元宵又是解除夜禁,举城燃放花灯,再加上额外的赐假,忙碌了一年的官员们自然是喜不自胜。毕竟,如今这些当官的还没有养成凡事倚靠幕僚师爷的习惯,从内阁到部院再到府州县,当官靠帮手的不是没有,但完全靠帮手当官的却很是少见,放假自然是最让人高兴的。
所以,大街小巷四处可见高头大马华车罗轿四处拜客的官员们。入京的藩王们需要和留在京城的藩王们攀攀辈分探探消息;勋臣贵戚们彼此结姻亲,再加上世交袍泽等等关系,往往是自成体系;部院大员们彼此之间也有各自的人脉圈子,就算没有上司需要拜访,却得笼络好前来拜见的下属;哪怕是刚入仕途的文官们,也有同年同乡等等需要往来串连……总之,整个正月里,无论是谁都会发现,原来自家还有那么多平日不太见面的亲朋故旧。
正月十四这天傍晚,往日应当安静下来的京城却是热热闹闹,东安门外灯市上照例开了元宵灯会,满城上下但使家境还过得去的,也都挂起了花灯。就是不去看灯,不是自家团圆,就是有客人登门。门庭冷落的地方不是没有,但对于正对东安门的那条胡同来说,真正冷落的府邸就只有那么一座梁王公馆。
可就算是那座梁王公馆,这会儿门前也是有好几个人站在那里。为首的那个人在臃肿的大袄外头还穿着厚实的大氅,可即便如此,仍然能看出他的矮小瘦弱来。可即便是这么一个瘦小的少年,倘若不是左右死活拦住,他便要直接往门前撞去,让守门的禁卫好不为难。如是僵持了许久,一阵突如其来的马蹄声一下子打破了这僵局。
“这是怎么回事?”
守卫的侍卫亲军终于看清了过来的那一行数人,听到为首的人喝了一声,那个总旗一下子认出了人来,就慌忙开口叫嚷道:“王公公!是卫王……”
骑在马上的王瑾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卫王,慌忙一跃从上头跳了下来。见卫王挣脱左右手下的钳制,一下子朝他冲了过来,他连忙矮了半截身子跪下,却又伸出双手候着,果然,卫王才跑了几步,就一下子跌倒在他的怀里。
“王……王……”
“卫王殿下,是小的王瑾。”王瑾小心翼翼地把卫王扶了起来,这才站直了身子,“这大冷天的,听说殿下的病还没好齐全,怎么这就出来了?要是皇上知道了,必定是担心得了不得!瞧瞧,这风又刮得大了,您这衣裳也没系好!”
王瑾一边唠叨,一边细心地给卫王系好了大氅的带子。瞧见卫王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还有那么一缕难以掩饰的忧心忡忡,他就知道这位年纪最小的皇弟多半是已经察觉到了。可是,皇帝这些天一直虽表现得很平静,但他怎么会不明白,天子在彻底弄清楚了京师这一连串事情之后,又如何平静的下来。所以,他此时打定主意不让这天家的长兄幼弟碰面,于是又放软了口气在旁边哄骗。然而,往日百试百灵的绝招这一回却失去了效用,卫王什么话都不说,却一个劲地摇头,那表情异常执拗。
只没过多久,西边胡同尽头就传来了又一阵马蹄声。王瑾心道不好,可看到卫王从身边冲了过去,他想也不想,连忙伸手一捞把人抱了个正着。可这会儿的卫王就不比刚刚那么安静了,使劲蹬着双腿挣扎,到最后几乎想要张嘴咬人时,那一行人也已经停了下来。
看到随行的锦衣卫指挥同知房陵跳下马要上前,朱瞻基却突然出口喝止了他,随即一拉缰绳跳下马来。大步走上前时,王瑾已经是松开了抱着卫王的手,卫王趁势一溜烟跑了上来,却在离他还有三四步远的地方扑通跪了下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下子趴在了地上。看到卫王都跪了,其余人虽说还有不曾看清来人面目的,却全都跪在了地上。
由于卫王是兄弟姊妹当中最小的那个,甫一出世就体弱多病,所以朱瞻基尽管和其他兄弟都没空亲近,却素来心疼这个小弟弟,每每有好吃的好玩的总会捎带上一份。等到仁宗皇帝朱高炽去世,郭贵妃殉葬,他对频频生病的卫王更加怜惜,多数时候都把人留在宫中养育,其他诸王部阁都已经在商议就藩的事,唯有卫王他发了明话要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