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置,这时候你和我说处置?”朱瞻基冷笑一声,突然一把抓起了梁王的衣领,把人拎得站了起来,“除了卫王,这几个年长弟弟里头,朕什么时候亏待过你?这几年你们几个还没有就藩,郑王、越王、襄王、荆王、淮王,每个人都是每年给钞五万贯,只有你是每年十万贯!逢年过节,朕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到你和十弟,可你就是这么回报的!”
朱瞻基的声音越来越大,梁王愣了一愣,一个字也没有辩解。直到人被扔在了床上,他才默默整理了一下满是褶皱的前襟,头也不抬地说:“臣弟知道对不起皇上,只是有些事情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只要想起母妃引刃自尽,只要想起八哥死得不明不白,我就觉得胸口好似有一团火在烧似的。臣弟刚刚说了,事情都是臣弟做的,任凭皇上处置。”
“都是你做的?郭聪是你杀的?李茂青也是你杀的?”看到梁王一下子抬起了头,脸色勃然大变,朱瞻基越发觉得锦衣卫报说此事可疑并不是胡说八道,遂加重了语气说,“朕刚刚才见过十弟,他哭得泪人似的,你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该为他着想!”
梁王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了神,随即一下子把头埋在了双手中,继而使劲摇着脑袋:“李茂青我不知道,可表哥不是我杀的!”
就在皇帝亲临梁王公馆的时候,张越几兄弟正在阳武伯府后花园看月亮。八月十五中秋节素来是赏月的好时节,而元宵虽也是十五,人们的心思却都放在了花灯和焰火上,没几个人在意天上月亮如何,更何况今天还只是正月十四。
天上正好浮云散去,现出了一轮滚圆的月亮来,兄弟几个聚在后头的一个草亭中,一个个裹着厚厚的大氅。看到张赳冷得直跺脚,张赴二话不说就把手炉递了过去。张赳犹豫了一下,见这个素来交往不多的弟弟脸色真诚,就接了过来,又谢了一声。
这时候,张越方才对张起问道:“二哥,你真想放外任?”
“没错,一直闷在京城,没劲透顶了,我实在憋不住了,准备请缨去辽东!”
张起见张赳眉头大皱,而张赹张赴则是不做声,他自然转头看着张越,“三弟现在掌了兵部,我还留在京卫,说闲话的就太多了。我一个武官,又不像四弟这般翰林清贵,去哪里不方便,非得在京师碍事?放出去至少是一个指挥使了,总比在京师混吃等死强。”
第八百八十五章 痛饮従今有几日,上元节举家观灯
阳武伯府有的是屋子,大冷天的之所以兄弟几个在外头吹风,却是因为妯娌几个在正房陪着东方氏,而张起说男子汉大丈夫别老窝在暖阁里头,索性到外头去说话,所以,其他人终究是拗不过他,只好陪着他跑到这风地里吹西北风。此时此刻,冷硬的石凳子上虽说垫了厚厚的毛皮褥子,草亭也是在临水避风的地方,但这种消夏的去处在冬天里光临,自是别有一番冻并快乐着的滋味。
张起亲自用炭炉热好了酒,给兄弟几个各斟了一盅,最后才递给了张越,又涎着脸笑道:“我说三弟,我知道这事情别人说了不算,你就帮我这个忙吧。”
张越回头望了一眼上房的方向,心想往日张家三房还住在一起时,就只东方氏待人最苛刻,就连杜绾也没少挨那话里话外的刀子,可今天见着东方氏时,他却发现这位最是争强好胜的二伯母如今好似变了个人似的,说话慈和了许多不说,就连做派也带出了几分居士的意味,可人也实实在在地老了。因此,他沉思片刻,就扭头问道:“那你可和二伯母商量过了?”
“我娘已经答应了。”张起很自然地答道,继而就苦笑了一声,“爹前些时候捎带回来了一封信,娘虽没给我瞧,可在佛堂里头呆的时间越发长了,以前偶尔还挑我家那口子和大嫂的理,如今根本不理会这些家事。反正我不在,家里也闹不起来,家务有大嫂呢,再不成还有你们照应。再说,我看西南边那架势,爹爹和大哥也快回来了。”
看到张起那样子,张越自然明白张攸从云南送来的那封信会说些什么。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他就轻轻点了点头:“既如此,你的本章就送上去吧。兵部眼下归我管,其他的我帮不上,你要往辽东那种别人都推脱的地方去,谁也不会有意见。不过我可提醒你,那边真不是容易的地方,昔日孟家老侯爷在那儿镇守多年,回来的时候须发皆白,要是你弄成那么一副样子回来,只怕二伯母和二嫂全都不会放过我。”
“哪能呢,你可别吓我!”
张起吓了一大跳,当胸擂了张越一拳,随即便又取了热好的酒筛了,继而给一众兄弟都斟满了,这才心满意足地说:“咱们是生得好,荣华富贵什么都不缺,可老是这么窝着啃家族余荫,实在是没意思。三弟四弟都考中了进士,五弟六弟虽然还小,你们也都在认真练武读书,可我和大哥当初练了一身本事,现在却只能窝在京师里头发霉,说起来也是咱们自己没出息,所以这次,我怎么都得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