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仅根本不把这种奇怪的夸奖放在耳内,一步冲到他老爹面前,单腿踏上他跟前的椅子,一手狠狠拍上桌子,震得桌上绢花都跳了起来,他竖着眉毛,手指指向四十多岁的畏缩男人:「你敢说你昨晚在家里过夜?没去找姑娘?」

手指移动了一下,目标是那个四十多岁的半老徐娘:「你敢说你昨晚没去打牌?」继续移动:「你敢说你昨晚没去喝酒?」再移动一下,最后一个目标:「说,你又把哪家的花花公子给打伤了?」

四人一起瑟缩,过了半晌,在黎仅冷冷的目光注视下,黎父率先投降,陪着笑道:「我……我昨晚只是在秋红楼听双语姑娘弹琴,没有做坏事了。」接着其他三人也纷纷招供。

「我……我昨晚没有打牌九,城南新开了一家元宝赌坊,从波斯引进来的一种玩法,很好玩的哦。」

「我……我只是在荣华街上新开的那家酒楼尝了一坛女儿红而已,其实……其实是那家奸商耍诈,明明说可以免费品尝的,但是我喝完了就跟我要钱……」

黎丰不等说完,黎仅就气得怒喝一声:「闭嘴,免费品尝,最多一杯而已,你喝了人家一坛,如果不跟你要钱,难道和你要命吗?」他继续转头,看着自家那盛名在外以至于至今嫁不出去的姐姐,从牙缝里一个一个字的蹦:「还有你呢?」

「哦,荣王爷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当街调戏良家妇女,所以我狠狠的教训了他一顿,我……我可是打抱不平,小仅你不可以怪我。」

黎仅的心里终于透了一丝亮,嗯,不管如何,姐姐这一回做的事情还算有可以原谅的理由,不过他随后就听见黎艳接下来的话:「嗯,只不过……只不过麻烦的是,我后来才知道,那是一个妓女为了顺小王爷的意,特地打扮成良家妇女让他调戏的,就是说……就是说……」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黎仅的拳头握得泛白了关节,他真的很明白,就是自己的薪俸不但保不住了,甚至很可能欠下一堆更加可怕的债务:「秋红楼,元宝赌坊,女儿红,荣王府的小王爷,哼哼,很好……真的很好……」

四个家伙一起扑了上来:「小仅,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你千万别吐血啊……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很圆满的解决了。」

「我不会吐血,吐血还要花钱看大夫。」黎仅冷冷说完,忽然听到父母兄姐的最后一句话,他的嘴角立刻抽搐了几下,抬起头:「你们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事情都很圆满的解决了?就凭你们?」他很不屑的看着那四个惹祸精。

「当然不可能是我们了。」众人都嘻嘻的笑:「小仅,你还记得山少爷吗?那个春风国的小王爷,小时候住在我们隔壁庄园里的那小孩,很有气势的。」黎父努力描述着万仞山的特点,生怕儿子想不起来。

「记得,怎么了?」黎仅眯了下眼睛,那个该死的恶霸小子,他怎么会忘记,就喜欢欺负自己的,呸,什么小王爷,什么有气势,根本就是一只恶狗。他正在心里腹诽着,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不由得后退了好几步,大声道:「你们……你们这四个家伙,别告诉我这些祸事就是那混蛋帮你们解决的。」

「答对了。」,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清朗悠闲的声音:「小仅,没想到十几年不见,你果然变得聪明了一些,难怪能做上礼部尚书这个位子,我还以为你们的皇上脑子进水了呢,不过现下看来,还不错,呵呵……」

黎仅一下子转回身去,死死瞪着那个似乎是凭空出现在他们这小茅屋里的英俊男子。

剑眉星目,挺鼻薄唇,身材挺拔高大。轻裘缓带,贵气逼人,气质飘逸高雅。完全不是记忆中一副恶霸嘴脸抓着自己的肩膀发号施令的纨绔子弟形象。

黎仅倒吸了口冷气,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忽然就想起小时候两人之间最常见的相处方式。自己被他死死搂在怀里,听他在自己的耳边大放厥词:「我就要小仅做我的妻子,我说他是他就是,你们谁敢反对。」

「我不要,我要娶小花,我也是男的,凭什么要我做你的妻子。我和小花,你和小朵,我们在一起不是正好吗?」现在想来,那时的万仞山应该已经有了很不错的功夫,因为无论自己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

「你做我的妻子,让她们做咱们的丫鬟。」小小的万仞山一语定乾坤,于是一场怪异的过家家就这样开始了。

没错,就是这样的,记忆中本该幸福的童年因为自己的无法反抗而变得格外悲惨,而凶手就是这个混蛋。黎仅一瞬间觉得热血上涌,真想一拳揍上那张虽然变得更加英俊但笑得和小时一样可恨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