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叹息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背,低笑道:“那该如何是好?你这般挑食,又忘了带药,我又不愿意让我的儿子就这样死了。对了,记年,你想看看浮屠堡所谓的宝藏吗?”
花记年一愣,不由从他怀里挣出来,有几分兴奋的问道:“这地宫里有宝藏?”
男子哈哈大笑道:“有,不过却是摆著好看的东西,只能看,不能动,不然早就拿去挥霍了,哪里轮的到……”他似乎突然想起什麽,语调难得的有一丝晦涩:“哪里轮的到二十年前……交不出东西,遭受天下围攻……”
花记年愕然,抬头审视男子的面孔,却只看到男子紧抿的薄唇,和邪魅到惊心动魄的面孔。“父亲。”花记年轻声说著,伸手去拉男子的手,却第一次发现那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回忆,手心有点冷。
花千绝突然沈默起来,良久,又突然突兀的说道:“二十年前,我母亲在我面前被人杀死的时候,现在想想……应该是多少有些难过的。”
花记年良久才想起自己应该说些什麽,不料男子大笑起来:“这些伤春悲秋的事情,你应该比我在行多了,走,走,我带你去那里看看。”
他说著,从角落捡起熄灭的火把点燃,大步拉著花记年向前走去,嘴里笑道:“这条路上难得没有什麽机关,不过到那里便要小心了。”花记年哪里看的懂他的喜怒无常,只得被他拉著向前走去。花千绝走在这座繁复的地宫,悠然如在自己领地上逡巡的君主,时而右转,时而左行,不知道是否是记忆力惊人,竟然没有丝毫犹豫。
只是要前行的道路比来的时候漫长的多,花记年随著男子一路走下去,不知道走了多久,在这遗失了方向和时间的迷宫中,渐渐的开始疲乏起来。男子手中的火炬一根一根的燃尽,照亮了脚下的路,却从来不曾彻底照亮这道路的尽头。
饥饿比想象中来的更快,更不可抗拒。在庞大而交错的地宫中持续前进时,这种饥饿像是在变本加厉的泛滥,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令人窒息的口渴。疲惫和饥渴像是交错攀升的藤蔓一般,在阴气森森的地宫中越发让人绝望和疯狂。花记年咬著牙尝试忍耐,当他看到男子冷静的表情时越发自虐般的压制自己这种软弱的情绪,偏偏这种原本稍加休息就可以抚平的苗头,只会在在毫不间断的行走中燃的越来越旺。终於,青年开始克制不住自己有些疲惫而急促的喘息声。好累,好饿──好渴……“父亲。”他轻声说著,斟酌著问道:“我们休息一会……好吗?”
花千绝似乎没有听到他在说什麽,依然正沈溺在某种可怕的回忆里,对身旁一切漠不关心。
他继续拉著青年向前走去,直到花记年被他拉的一个踉跄才突然回过神来,轻笑著问道:“怎麽不走了?”
花记年呆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花千绝似乎明白过来什麽,於是放低了声音问道:“是饿了吗,渴了,还是累了?”花记年本想点头,但是一回想到不久前才发生的那泯灭人性的一幕,连忙苍白著脸说:“我没事,我不饿……我只是想,想休息一会。”
花千绝低笑道:“前面有个石厅,你要累了,在那里睡一觉再走吧。我保证,你一定能够活著出去的。”
花记年没注意到男子遣词中有了些微的不同,只是笑著点了点头,勉强跟著男子,走进拐角处的石厅中。那是一个空旷而简陋的厅堂,只由周围的几根零落的石柱撑起,角落里零星摆放著几张石桌石椅。如此宏大的建筑手笔,偏偏衬著如此简陋的陈设,越发的渲染成一种凋敝与怆然,繁华与颓败共冶一炉的瑰异氛围。
花记年又饿又困,很快便蜷曲在石椅上睡熟了,熟的连梦都没有。花千绝在一旁站了一会,举著火把,照著周围看了一圈,似乎在回忆著什麽,然後把火把cha进了石壁的炬台中。自己沿著石壁用指腹轻轻摩挲著布满纹路的墙壁,然後他半蹲下身子,在石壁的角落里找到一行浅浅的刻痕。
那里写著一行小字,无力而稚气的笔画,似乎是一个饿的浑身无力的小孩子所写,唯一有生气的便是那一横一竖都极为张狂的笔锋,似乎随时能顺著石壁无限的延展开来,跃然而出,有血有rou的叫嚣和呐喊。花千绝摩挲著那行笔迹,一字一字划过去,上面写得是,我要活下去。
他沈默了一会,又缓缓度到另一边石壁前,那里也有一行刻痕,笔迹深了许多,稚气渐退,但字间的张狂却是改不掉的,似乎写字的人这时也长成了少年,上面刻的是重复的词句,一连三个报仇,字体也越来越大,到最後一个字已有碗口大小,划痕深有一指,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