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柱缓缓抚着李承翰的背脊,声音清楚的答道,「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不会成亲……如果照顾得来,我要收养几个娃娃,把他们当作自己亲生的,好好养到大……承翰,这样我才会很开心。」
李承翰偏头看向他脸上,却是笑得开心真切,显然并没半分作伪,也只得发出一声叹息,「你若真的开心便好……」
两人拥抱了一会,船上摆渡的船夫已在大声催促,石柱轻轻推开李承翰,赶着那辆驴车走向渡船,走得两步,又回头对他笑了笑,似是在叫他放心而去。
李承翰呆呆的立在当地,看着这人身影慢慢走远,身边旁人的嘈杂嬉闹之声全不入耳,世间便只剩这一个孤孤单单的背影深刻在心。
他脑中一片混乱虚空,胸口却涌起半是甜蜜半是酸楚的渴念,忍不住向前冲了两步,嘴里已叫出这人的名字,「阿柱!等等!我……我……」
石柱脚步一顿,立时转过身来,看着他速度极快的奔向自己,面上咧开欣喜的笑容。只是顷刻之后,那满面笑容却化为惊恐畏惧,手也抬起来直指着他所在的方向,嘴里大声叫道,「承翰!神、神剑门……」
李承翰心中一凛,已然知晓自己身后定有个神剑门的门人追来了,脑里在电光火石之间飞快寻思:自己旧伤已无大碍,若对方只有一人,当可竭力与之一拼。既然被人发现行迹,却要拼命杀了那人以绝后患,方可保得自己与石柱的安全。
主意如此一定,他身子不动,掌心已提起十分真力,嘴里极为镇定的淡然开口,「是神剑门的哪位仁兄?还请报上名来。」
那人脚步几乎无声,走至他身后也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显然是内力极强的一流高手。他心底冰凉一片,已知今日决难杀了那人,只得向着对面的石柱猛使眼色。那船夫又在大声催促,若石柱此时上船,他当可尽力拖住那人,到船开得远了……起码可保住一人性命。
石柱自然看见了他的眼色,一双脚却像生了根,只对着他用力摇头。他这才焦急头痛,身后那人也已开口,那清雅悦耳的嗓音,直令他浑身都僵住了。
「承翰……你若不开口,我还认不出你来。你比从前长高了许多……不过你的声音,化成灰我也认得。」
李承翰缓缓转过身来,苦笑着看向身前白衣飘飘的年轻男子。
六年前周天南第一次艺成下山时,便是这么一副纤尘不染的淡逸俊美模样。神剑门人人都着白衣,只有周天南能将一身素白的衣裳穿得这般好看。
即使脸上有些憔悴之色,周天南那身白衣,仍是洁净如雪,脸上表情甚是平静,看着他那一脸的大胡子,秀丽的眉头才微微皱起,声音中带着七分亲昵、三分嗔怪,「你怎的搞成这幅怪样子?」
李承翰将一只手放在身后轻摇,面上微笑着柔声开手,「天南,好久不见,我可一直记挂着你。」
周天南身子一一晃,盯着他眼睛深深看去,脸上便泛起一抹极为轻浅的冷笑,语声却柔软亲密,「承翰,我不信。」
短短两个字之间,周天南身形已动,李承翰未料对方这么快便出了手,武功也实在与之相差太远,只一招便被周天南点住了好几个穴道。周天南将他倒下的身子一把接住,见他面色焦急的看着前方,顺着他眼神一瞄,身形竟移动如电,又是一指点住了石柱身上大穴,一手一个拧着两人飞身上了那艘大渡船。
船上船夫和客人都被周天南这手功夫吓得噤声,他冷冷扫视众人一眼,只简短之极的开口道,「全部滚下去。」
那些身无武功的普通人,哪有胆子与他拼斗,赶紧排着队奔下渡船,连船主和船夫也都乖乖下了船,只要他们不留在船上,料想这人也开不动如此大船,办完要办之事总会离去,即使是要在船上杀了那两个人,船能拿回来就是万幸。
赶走了船上诸人,偌大的船板上就只余下他们三人。周天南先不解开李承翰的哑穴,望着石柱之面淡淡问道,「你是谁?与他有什么瓜葛?」
石柱看着眼前这白衣胜雪的俊美公子,心中觉得这周公子未必真如传闻那般心狠手辣,再看一眼李承翰,对方脸上却已是汗水遍布,一直对他猛使眼色。他脑子本就不大灵光,此刻更是不好使,只想让这周天南放过李承翰一条性命,「周家公子,是我缠着他,他才不肯与周家结亲的,都是我的错,你要杀便杀我好了!」
周天南居高龄下的瞟了他一眼,转头对李承翰微笑道,「承翰,这人想为你舍命了。你真会骗人,连这种粗野乡民也被你骗去心肝。你这般饥不择食,什么样的人你都要,只是不肯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