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千叶已经冷起来了。
但也还是没到要穿羽绒服的程度。
胧月穿着件浅色的套头衫,感觉自己此刻的心态实在是古怪。
好像是在寻找一只只是比较眼熟,蹭过自己几顿猫粮的野猫。
光是这种想法就异常的自大。胧月暗叹一声。他不想当个自大的人,但实在是本性难移啊。
……明明就是自己不好。
侵入了别人的地盘,擅自取代对方一般和谐的融入了环境的——寄生虫。
是我啊。
胧月想着。
的确是我不好。
所以…
所以我会尽可能温柔的处理这件事的。
-
伏黑甚尔双手插兜。用那个刚朝店员小姐‘借’的打火机,点燃了第五根烟。
他一出门就吸了两口十月份的冷空气。真是不错啊,那感觉好像是往他浑浊的脑袋里猛吹了一阵凉风。一下就清爽了。
……真的吗?
不知道。但他也不在乎。
脑袋发出指示之前身体就动了起来。甚尔想给自己找点儿事做。他-
他在胡思乱想一些东西。
结果就这么任由灵魂跟随者肉/体,自然而然的走到了楼下的超市。等回过神摆发现自己竟然还真的站在了摆着蔬菜的冷柜之前……
嘶。
甚尔的表情变得有点儿嫌弃。最终只买了包烟就离开了那里。他自那个人怀孕以来就再没抽过烟了,结果出门后才发现自己连打火机都忘了买。
最后还是靠卖笑朝那个爱害羞的店员要的。
甚尔溜溜达达的路过了某个小型公园,在一边的长椅上沉默的坐下。
为人父者盯着不远处快乐的荡着秋千,叽叽喳喳的小孩儿们。直至此刻,甚尔那颗被故意保持在木然这一状态的大脑,才终于动了起来。
他点燃第一根烟。熟练的将它叼在嘴中。
……
不然就给他吧。
没有破绽啊,这几天他也很认真的在观察那男人所展现出的东西了。光看他照顾孩子时的态度,那实在不像是能装出来的…细致且耐心啊。
喂喂,等下。伏黑甚尔,你是疯了吧?熟练也不代表那就真是个热心好邻居吧?
说到底这件事就是从头诡异到脚。为什么会是惠和津美纪啊?那家伙从没提过吧?
而且,如果就是这种程度的变态呢?就是那种会真心实意的温柔微笑,然后把小鬼们的脑袋往榨汁机里塞的变态狂徒呢?
也不是没有吧?也不是没遇见过吧?这世界——不就是被这样的疯子填满铸成的么?
啊。好烦。
抽到第二根时,甚尔开始忍不住思索。
虽说如此,也不一定非得是惠吧?
津美纪似乎也有‘才能’,但怎么看都很普通。而惠……
大概是因为那是自己的崽子吧。甚尔总有一丝朦胧的预感。
惠很特别。
虽然是他的孩子…但那孩子的能力,却很特殊。
会是那份特殊,给他招来了那个麻烦的男人吗?到底是机遇还是灾祸,对惠来说,到底是好是坏呢?
——切。
第三根。
甚尔只是点燃了烟。他就如一个随处可见的路人似的,毫无存在感地盯着属于秋千的方向。
甚尔就只是在看而已。既没有特别释放出善意,也没有对外喷洒恶意。但目光果然是有温度的…那几个孩子似乎是察觉了什么,没再毫无意义的荡来荡去,而是去一旁玩沙了。
于是甚尔就只盯着那个空秋千。思考着。
…他其实已做出了判断了,不是吗?
不然怎么会顺着那家伙的意,就这么出门了啊?如果当真只把对方当做变数和异类来防备,那他直接反唇相讥,把这一茬带过去不就好了么?
——那家伙没有恶意。
甚尔的身与心,甚至连他的灵魂,都是这样说的。
这可不是什么轻信,或终于被顺毛成功,被软化了…可没有这么简单啊。
甚尔是天生的天与咒缚。某种意义上,也是这一能力最强也最典型的样本。他被强化过的肉身甚至真的能在强敌出现、异变突生时朝他发出预言般的预警。
在咒术界,天与咒缚一直都被视作诅咒一般的存在,但当它的影响到了“极致”以后…却又会在不知不觉间,到达一种似人非人的境界。
拜这具身体所赐,甚尔其实在与胧月见面的第一个瞬间,就意识到了。
眼前这个家伙相当的不妙。
不止是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而是…那感觉好像是在眼前出现了一个如‘气团’般违背常识的具现存在。
和咒灵那种会令人一阵头皮发紧,不详又恶心的感觉还不一样。那男人更像是某种糟糕概念的实体化象征。是字面意思上的‘不妙’。
因为甚尔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印象…怎么想都太离谱了。
人们是这样称呼这种东西的呢?
‘神’
…
……
啧。
不像是能被他干扰,被他扰乱……甚至也不像是能被击败的存在啊。
就是这么简单。也就是这么糟糕。
所以甚尔也很清楚。
——如果那家伙真的有歹意的话。只要去·做就行了。
说到底,他也反抗不了吧?
就算字面意义上的肝脑涂地的去阻止,也没法让对方停步或者住手。
切,以性格来说,与其对他使用暴力,能起的作用只怕还不如真的乖乖跪下,哭着抱紧对方的大腿哀求“不要、求您不要”吧?
…都说了他不是爱哭的那个类型。
所以还真是麻烦啊……
第三根烟就这样在他指间燃尽了。
甚尔点燃第四根烟,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
可问题是。即使是这么的不妙。
他竟然也还是觉得,那依旧比把惠卖回禅院家强点儿……
哪怕最后的结果真是如传说中被神选中的孩子那样……被带走神隐。
那也只是让惠远离尘世,无法被他人(我)所触及而已。
依旧会受那家伙的保护,好好长大吧?如果是这样,或许……
甚尔在这时突兀地站起了身。他依旧面无表情的吸着烟,以一副社会闲散人员标配似的冷漠面孔,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公园。
大约是他停留的太久了吧——那帮小鬼的家长不时朝他投来视线,明显变得非常不安。
而在踌躇徘徊了好一会儿后,那帮聚堆小声交谈着什么“□□?”“疤痕…”的家长们互相鼓劲,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啧。
甚尔不想和这种普通人扯上关系,于是干脆走人。
他吞云吐雾似的品着那根劣质的香烟。神色疏离且冷漠。此刻术师杀手的状态有一点儿差。说心烦意乱也不至于,但的确是在思考一些他根本就不想思考的事。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这种最基本的认知,他还是有的。
当然了,不行的不是他,而是惠。
惠,惠啊……
…
……
来自上天的恩惠——他真的,很喜欢那小子。
但也总是会不自觉的去想:你要是,不是我的孩子就好了。
没降生在一个靠谱的家啊…也不对,只是没有一个靠谱的父亲而已。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正是出于这层考虑,他才同意了伏黑律子的提议,入赘进了伏黑家。
结果律子考虑的东西比他想的还更危险一点儿。搞成这种两难的局面…真不愧是他,运气一如既往的差劲。
如果就这样发展下去,最后可能还是得让直毘人把惠带走吧。真的让人恶心的展开,但…
哪怕是禅院…只要有术式,也还是能过的不错的。
就是那种家庭了。术师至上。尽管是恶心的可以的价值观,但无论怎么说,也都比留在我身边要更-
【真过分。】
甚尔的脚步一顿。
【真过分、真过分真过分真过分真过分真过分真过分真过分真过分真过分真过分真过分真过分真过分真过分真过分真过分真过分真过分真过分真过分真过分真过分真过分真过分真过分真过分…】
嘴角有疤的男人无比冷漠的瞥向了锁在巷子角落的那个身影。
那是个穿着破破烂烂的水手服,肤色青紫,以电线杆挡着脸部的长发咒灵。
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里裹着可怖的杀气。如果是稍稍聪明一点,或拥有着基本理性的咒灵的话,只怕会立刻做出‘不可能打得过’的判断,然后转身逃走吧?
遗憾的是,这只并不是。
【抛下我。】
本身也很摸此刻甚尔雷区的话被接连吐出。
【又要抛下我是吧是吧是吧是吧是吧是吧是吧是吧是吧是吧】
……
大约是那种…遇到特殊到触发条件,就会开始追杀模式的咒灵吧?
并不算是非常强大,最多也就算是2…不,1级吧。
【老师…老师老师………】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属于男性的称谓被她充满怨念的接连吐出。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