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戈的呼吸渐渐急促了。
“我们的‘海域’是随着人格的完善而得到成长的。它是人格的另一种外化形式。”卢青来顿了顿,“秦戈,‘海域’就是面具,它是根植在我们大脑里的,永远都不可能被我们丢弃的伪装品。”
伪装品,面具——卢青来是这样定义人格的。秦戈忽然之间明白了为什么第一次和卢青来谈论谢子京“海域”的时候,卢青来会说“有些人的不寻常是自我保护”。小房间是谢子京人格的一部分,是他的伪装品,他只能向秦戈展示伪装品,因为伪装品之后,是令谢子京自己都无法接受的残酷回忆。
可是卢青来说的是真的吗?秦戈又禁不住怀疑。
卢青来看了看表,抬头笑道:“时间到了,我得走了。”
秦戈只好起身。这一趟他似乎得到了某些东西,但仍旧无法摸清楚卢青来到底在做什么。
“我当你是我的学生,我最后问你几个问题。”卢青来忽然说,“你可以不必立刻回答我,慢慢想。”
秦戈恭恭敬敬:“卢老师你说。”
“既然人格是被社会塑造的,那人格可以被摧毁吗?”卢青来说得很慢,很轻快。
秦戈紧紧盯着他,在这刹那间竟然怀疑起自己的听力。
“第二个问题,如果人格被摧毁了,那它还可以被重塑吗?”卢青来脸上的笑意渐渐浓了,但那不是令人愉悦的笑,秦戈觉得有些气闷,这个空间忽然之间充满了紧张的空气,卢青来的这两个问题令今夜的拜访无端染上了凶险的暗色。
“最后一个问题。”
卢青来的声音渐低,秦戈不得不聚精会神,异常认真地倾听。
“最能毁灭一个人人格的是什么?”
话音刚落,卢青来立刻击掌站起。秦戈如梦方醒,发现自己手心不知何时沁出了冷汗。
“完毕。”卢青来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慢慢想吧,答案很有趣。”
他拍了拍秦戈的肩,秦戈背脊无端窜起一阵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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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卢青来道别后,秦戈慢慢走向礼堂,谢子京说他正在附近游荡。
一旁的教学楼里走出一个高大男人,他脚步匆匆,差点儿和秦戈撞上。两人都低头道歉,秦戈忽然觉得这人声音很熟悉,抬头才发现面前的是蔡易。
蔡易一身黑衣,全没了之前的精神劲头。他手上拿着几张表,秦戈瞥了一眼,是精神调剂的申请表。
“你想申请精神调剂?”秦戈吓了一跳,“你还好吧?蜥蜴恢复了吗?”
蔡易倒没有冲他发怒,只是垂着眼把表格全塞进了挎包里:“什么蜥蜴……它是科莫多龙。我们都没事。”
秦戈渐觉不妙:“你要找谁给你做精神调剂?卢青来?”
蔡易点头:“现在只有他有时间,我问过高天月了,你和秦双双都在忙高考‘海域’检测的事情。”
这可不妙。秦戈根本没多想,立刻拉住了蔡易:“你别找卢青来了。我给你做。”
蔡易愣了半晌,似乎在心里权衡,最后慢吞吞说:“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找别人给你调剂,说不定还得把……”秦戈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把你妈妈的事情再说一遍。你现在的情况应该也跟那件事有关系。这事压得很紧,除了我们这些接触过事件的人之外基本上谁都不知道。你真的愿意又多一个知情人吗?”
蔡易冷笑:“你说得有道理。我现在对你们精神调剂师的保密原则完全信不过。”
他和秦戈坐在教学楼的花圃边上,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看了眼秦戈。秦戈摇摇头,蔡易又把烟收了回去。
“你别紧张。”蔡易从方才偶遇秦戈的惊愕中回过神来,神情语调已经恢复成了危机办的副秘书长,“我想通了,不怪你们。”
刑侦科在调查事件的过程中,多次找到蔡易向他询问蔡明月的事情,也会将一部分可以透露的信息透露给蔡易。蔡易起先只是知道母亲在医院工作的时候手上死过几个孩子,却完全不晓得那些孩子都是被蔡明月亲手弄死的。
“觉得她忽然之间很陌生。”蔡易低声说,“如果我就是那些孩子其中之一呢?如果我生出来的时候,父母亲不喜欢我,或者是因为我身有残缺而不愿意要我,或者更直接点儿,不管我是好或不好,他们就是不接受我。我是不是也会死在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