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炖成排骨,应该还是不错的。」

月季淡然回话,就像谈论的不是自己的身体与生命,来京城的途中,他已明白这凶狠魔兽寻他的理由。

不外是杀了他以洗刷耻辱,而他这条命早如风中残烛,死于体内的咒毒,与死在这魔兽的手里,又有什么不同呢?

人难免一死,不论富贵贫贱,当个皇帝也好,做个乞子也罢,终要化为黄土一抔!

也许这魔兽一爪撕了他,远比忍受咒毒发作时的疼痛难当好。

他才刚说完,国师瞪大眼瞧他,随即放声大笑。

他的笑声震动屋瓦,惊得树上的鸟雀乱飞鸣叫,纷杂的鸟鸣声应和着他止不住的大笑,尽管嘈杂,却也像是万鸟齐鸣的欢悦之音。

「停止疫灾吧,我来了,任你处置。」月季再道,他不忍因为自己这个将死之人,竟要死上那么多人陪葬。

国师拉起他的手摆动着,喜悦的模样不若一向冷静自持的样貌,而是像得了自己日思夜想玩具的小男孩,喜得都快飞上了天。

「明日,我明日再去,今日我要想想该怎么处置你,原本我猜自己一见你,应该会愤恨无比的立刻撕裂你,但是……」

他摇头晃脑,喜不自胜的喃喃自语。

「你总是这么的与众不同,我在这繁华京城,见过多少俊雅清高的公子哥、美艳无双的女子,但是他们哪及得上你万分之一,我要喂饱你,喂胖些,然后该如何料理你才好?清炖虽好,但切成块时流的血就白白浪费了。」

他才刚说完,月季就立定脚跟,他施力一拖,但月季就像脚底生根般,任他力气再大,也拖不动他一步。

「月季任你处置,就算在国师府里待上一夜也无妨,但一日之差,那些得了瘟疫的人会死上多少?」

「就十来个而已吧,有什么差别吗?」

国师轻描淡写,人命在他眼里毫不值钱。

「你立刻去停止疫灾,要不然我不会进国师府。」

「……你还真不怕我立刻杀了你。」

国师嘴角带笑,眼里却染着怒气,他原就喜怒无常,入世后众人对他更是敬若神明,如何能够接受月季对他的不敬,但他来不及发作,月季已经出口喝道:「坐下。」

国师笑不可遏,因为这一坐咒,在山林中他曾败给月季,也是两人结缘的开端,现在他魔力何等高强,岂会……

啪的一声,他双膝一弯,仿佛无力的腿直打颤,就算想要撑起,也软得像团烂泥,于是他一古脑的落坐在肮脏的地上,他屁股疼得像被重打了一大板。

这奇耻大辱,就像有人出其不意甩了他一记耳刮子,疼得他又羞又恼。

打从他成为国师以来,出入有香车,坐卧的是锦丝软榻,何曾像以前一样席地而坐,而且还是坐在自己家门口动弹不得,就像被爹娘责骂的小男孩。

「你!」他虎吼道,声若雷霆。为什么这招对他还是有效?

他一点都不明了,但脑袋不明白不代表情绪没受到波动,他气得都快疯了。

「月季已如黄榜所言而来,恳求国师立刻收回疫病之咒,国师若是不肯,我们就坐在这里一夜,让京城里来来往往的人看见国师坐在黄泥地上,跟月季大眼瞪小眼,月季在京城中没没无名,自然是丢得起这个脸的,但国师何等人也,狼狈不堪的坐在府前一夜,还能让人相信你法力通天吗?恐怕明日连皇上都要怀疑起你的法力。」

人一旦尝过权势的滋味怕是再也割舍不下,眼前这头魔兽也是一样。

「你在威胁我?」

他又尝到那股咬牙切齿的愤恨,三年多后的今天,在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这一刻重尝旧味,分外令人恼怒。

「不,月季在恳求你,疫病之咒月季虽然也能解,但此咒阴毒,旁人解之总要自损三分,唯有施咒之人能迎刃而解。」

「这是求人的态度吗?」国师横眉竖目。

月季一拂下摆,单膝跪下,「月季求你了。」

他跪着,但眼里没有屈辱悲愤,仿佛情绪已从他体内抽离,在此刻,他比他这只魔兽更不像有七情六欲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