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迷路了,我把他带到了山路上。”欧一野回忆着当时的情形,“我想他是住在附近的孩子,看衣服能看出来,旧衣服,但很干净。他懂得说普通话,也会跟我道别,说谢谢……”
饶星海木木地想了片刻:“不是我。”
欧一野:“当然不是你。那时候又不是假期,你估计还在学校里……”
他一愣:那男孩与饶星海同龄,但他显然没有去上学。那山区附近没有学校,学校在二十公里以外的镇子上,学生们都住在学校里。
欧一野不打算把时间放在回忆十年前的事情上。他看向闭目睡觉的黑曼巴蛇。
“你只能倍化黄金蟒,无法倍化黑曼巴蛇?”欧一野不解,“为什么?你不能控制它?”
饶星海说出了关于黑曼巴蛇的所有事情,除了它对天竺鼠的过分迷恋。在沈春澜察觉黑曼巴蛇之前,饶星海的童年和青春期都忙于隐藏自己过分特殊的事实,连黄金蟒都甚少释放,他从不知道自己还拥有一条剧毒的小蛇。
欧一野很困惑:“你的‘海域’是正常的,而你不能控制它……也许因为它不是你的?”
饶星海:“那它是谁的?”
欧一野耸耸肩,他不是做精神体专项研究的专家,这么奇特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听见。
“你偷来的,或者,你继承来的。”他朗声大笑,“也许你有一位厉害的父亲或母亲,他们的精神体是黑曼巴蛇。英国和澳大利亚都出现过这样的事情,一家子向导,每个人的精神体都一模一样,古怪的继承方式。”
饶星海的脸色沉了下来:“我母亲……那个女人,她不是特殊人类。”
因为不是特殊人类,所以她被台风吹倒的大树压死之后,甚至无法查出她的身份。
欧一野:“那就是你的父亲了。”
他显然也觉得这是无稽之谈,摆摆手,走到了训练室中央,挥手让其余人走开。
眼镜王蛇从雾气中露出形体,硕大,凶恶,灼灼地盯视黄金蟒。
“攻击我,就现在。”欧一野说。
老头佝偻的背缓缓挺直了。他站在巨大的眼镜王蛇面前,比巨蛇更像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
“攻击我!”他爆发出大吼,全然不似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现在!立刻!”
两条巨蟒从不同方向扑出,立时缠斗在一起。场中掀起猎猎狂风,地面铺设的砂质土壤不断翻滚涌动,是眼镜王蛇的蛇尾搅动了碎石泥砂。蛇头狠狠一甩,黄金蟒被掼倒在地,激起一片灰尘。
饶星海的身影几乎被掩盖了。他没有举起手臂遮挡,而是眯着眼睛,与眼镜王蛇对视。
黄金蟒化为雾气的同时,眼镜王蛇也同时化作雾气,滚动缠绞在一起。
“不要让精神体消失!”欧一野的声音在场中响起,“这是对战,也是评分的比赛!要尽量让你的精神体显形,让评审看到你精神体的存在!”
黄金蟒几乎与眼镜王蛇同时出现,两蛇齐齐张开大口,但黄金蟒显然学会了眼镜王蛇刚刚的招数:它甩动蛇尾,扬起地面灰土,趁着沙土遮蔽视线,一口冲着眼镜王蛇的身体咬下。
沈春澜与宫商、邓宏站在场面,几乎被迎面扑来的气息压得喘不过气。他离开办公室时吃了抑制剂,这显然是正确的:饶星海的信息素太强烈了,即便服用了抑制剂,他仍能感觉到自己体内蠢蠢欲动的、令人脸热的欲望。
欧一野实际上是在教饶星海学习怎么驱使蛇类精神体去对抗。
场中的饶星海像一尊牢固的塑像,像一块石头,死死地吸引着沈春澜的注意力。他根本无法把目光从年轻的哨兵身上移开,为了不让自己的异状显得太过分,他甚至开始跟宫商聊天,建议她不要轻易展示自己精神体的能力。
“你的精神体能催眠别人,这是绝对的杀手锏。因为是杀手锏,所以我认为不能轻易展示出来。”他控制着自己,把目光落在少女专注的眼睛里,但余光——令人困扰的、不受控制的余光,仍捕捉着饶星海的身影,“……如果有精神体不靠视力来辨别敌人,你就完全无计可施。”
宫商显然不太理解:“没有视力的精神体?……沈老师?”
黄金蟒被眼镜王蛇缠着压倒在地上,饶星海为了躲开而就地翻滚,稳住身形的时候眼神扫过沈春澜。沈春澜已经迅速移开目光,但方才匆匆一瞥,他惊悸地察觉,哨兵仿佛能看穿自己此时此刻所有埋藏于内心的不堪念头。
他需要努力控制住自己,才能把注意力始终放在宫商这儿。
“比如蝙蝠。”
宫商恍然大悟,立刻皱起眉头,开始思考。沈春澜获得了短暂的喘息,但他分明感觉到抑制剂的作用从身体里飞快消退,就像退潮时,潮水疯狂回落入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