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觉得懊丧,她面上一阵青红一阵白,将小脸深深埋进褥子里,口里发出阵窘迫到极致地低吟。
见她这样,宁毓连忙上前去扒拉她褥子,一面拉扯一面道:“殿下这是做什么?怎么把头捂着呢,憋出毛病来怎么办?”
“憋死我算了!”她倔强地同宁毓拉锯,声音从褥子里头传出来,闷闷的,不甚清楚。
真没见过那么坏心眼儿的人,那样义正言辞地同她交谈,心中必嘲弄她几千几万次了。他让她记住自己说的话,就是为了让她羞愤致死吧!她羞窘得攥起拳头砸床,发出砰砰砰的几声闷响,“姑姑不知道,今儿我在慕容弋跟前儿豪气万丈地说要重谢救命恩人,他不知道在背后怎么耻笑我呢!丢人丢大了,我再没脸见姓慕容的了……”
听她这么说,宁毓很有几分哭笑不得。果然还只是个十六七的小姑娘,这样的小孩子心性,偏偏生在帝王家,也嫁入帝王家,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宁毓在心头叹息,耐着性子弯腰安慰她,说:“只是件小事罢了,殿下别放在心上,殿下知恩图报,君上怎么会耻笑你?”
她却愤懑地一坐而起,一把将褥子扯了开,露出一头乱蓬蓬的黑发:“那他怎么不直接告诉我是他救了我,装模作样是什么意思?”
宁毓面上浮起一丝无奈的笑容,伸手替她捋了捋头发,说:“君上寡言,合宫里都晓得,兴许……兴许他是不好意思了呢。”
沉锦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宁毓,“姑姑,一个外人,你怎么看他哪儿都是对的?”
宁毓握着她的手道:“殿下,奴婢不是帮谁说话,奴婢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侍奉您,自然事事都为您好。您别老是对君上有成见,既然您已经来了大胤,慕容氏便不会一直晾着您,成婚是迟早的事,往后君上就是您的夫主,天底下哪儿有人时时同自己的夫主过不去的。”
她听后沉默了半晌,复又摇摇头,“不会的。”他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他,两个无情无爱的人,强绑在一起只是种折磨罢了。
宁毓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她却不愿再听了,仰头躺在了软榻上,侧了个身子面朝里地卧着,口里道:“我困了,你们也去休息了吧。”
两人无可奈何,只得依她的话道福退出去。她本就困倦,说了会儿话更觉得疲累,合上眸子便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沉锦是金枝玉叶,浑身上下娇弱得像是风吹就能倒,沾着这场病便是个大难,渡过去了也元气大伤。将养了十来天,原本还有些丰润的脸颊已经完全瘦了下去,下巴愈发地尖俏了,成了颗名副其实的小瓜子儿。
这些日子她养病,慕容弋前前后后也来过一两回,只是每回来都只坐上半盏茶便离去,也不同她说话,来去匆匆。与其说是探病,其实倒更像一副例行公事的姿态。他对她爱理不理,沉锦心中倒是乐得自在。
只是偶尔会在心头琢磨,这样一个人,怎么也不像是会舍身救她的。不过思索来琢磨去终究无果,一个从来没有了解的人,心思又那样重,凭她的道行想要揣摩慕容弋的心思,简直是痴心妄想。
这日天气极好,日照当空,黄琉璃瓦折射出万道金光,衬得整个禁城璀璨烁目。她推开窗屉子往外头看,阳光流淌着暖意,冬天已经囫囵翻过去了,春回大地,一切都是美好的样子。
沉锦过头去看宁毓跟寿儿,含笑道:“日光这样好,可不能白白辜负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闻听此言,两人皆是面露喜色,连声应是。自从来了大胤,她们的公主或多或少都有些消沉,做什么都恹恹的,难得能有这样的兴致,是个好兆头。
两人伺候沉锦出了宫门,身旁还带了几个内宫监给施派来的宫女,一行人一路漫无目的地闲逛。
沉锦一路都在打量这个庞大的宫禁,从前一直知道它大,却从来不晓得它大到这样的地步,直走得人脚脖子发酸。她略皱了眉,转过头去问那些原就是胤宫的宫人,“这么久了,走了禁宫的多少了?”
听这话,一个宫女似乎有些迟疑,低声恭谨道:“殿下,大胤宫整整有千余亩大呢。”
她闻言大大地叹了口气,心中很是欷歔。大胤的这个皇帝有这么大一座宫禁,却一个女人都没有,着实教人感到奇怪。
……难不成,他有什么隐疾?
她被这个猜测惊了惊,然而再好奇也不敢打听,一则不大敢,二则即便问了这些宫女也是不敢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