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的宫墙上是金琉璃瓦,这样的色彩搭配呈现出独特的雍容。一阵微风吹面而来,也带着暖意,似是杨柳拂动。
宁毓垂着头跟在两人身后,听着皇后同长公主交谈,心口紧紧的,像是被无形的手牢牢攥住。
慕容璐同皇后一样,都是自幼生长于禁宫的孩子。然而二者之间有相似之处,也存在巨大的差异。但凡了解大胤历史的人都晓得,慕容氏是一个充满野心与的家族,残忍冷漠的本性从祖辈那里继承下来,绵延至今。是以大胤禁宫比起大梁的更要残忍血腥千百倍,这也直接决定了两位公主在品性上的不同。
长公主有一副和善的面相,然而字里行间却无时无刻不在试探皇后,足见她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宁毓双手交握得紧紧的,看不透慕容璐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一行人仍旧往前走,沉锦却觉出了一丝不对劲。长公主似乎有意无意在将她往禁宫偏僻的处所带,她略皱了眉,低声道:“长姊这是带我去哪儿?”
慕容璐回过头来拉她的手,唇角的笑意深浓:“皇后怎么了,我这个当姐姐的还能害皇后么?”说罢侧目看一眼身后的一众宫人,沉声道:“你们都不必跟着了,本宫有话要单独同皇后说。”
闻听此言,宁毓等人心头霎时一悸,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被皇后一道目光给堵了回去,只好应个是立在原地不再跟随,眼睁睁看着她同长公主两人愈行愈远。
沉锦跟着慕容璐直直往前,她心中也有些忐忑,不明白这个长姊意欲何为。然而旋即又平静下来,既然她故弄玄虚,她索性也奉陪到底,且看这个长公主喉咙里在卖什么药罢!
一路前行,眼瞧着周遭愈发陌生偏僻,她愈发警觉起来,脚下的步子一顿站住了,沉声道:“长姊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前方太过荒僻,恐有不测。”
长公主转过头来看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皇后怕什么,近日我宫中来了一位乐师,他知皇后醉心音律,想同皇后见一面切磋一二,我不过了他一个心愿罢了。”说完目光投向沉锦身后,微微挑起唇角,复又旋身,绕进了两扇宫墙间的夹道,不见了踪影。
沉锦满腹狐疑,忽然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声线晴朗柔润,仿佛山涧流淌过的泉水,唤她:“殿下。”
两个轻描淡写的字,像是从云中雾间漂浮过来,飘渺不真。她脑子里霎时间只剩下一片空白,几乎不敢相信的自己的耳朵,一寸寸回头,眼前是一个修身玉立的男子,眉目如诗,犹似泼墨画中人物。
视线在顷刻间模糊,迷蒙之中什么都看不清,只能觑见那身绢白的衣裳在风中翻飞似雪。沉锦脚下的步子踉跄,朝着他走近一步,又走近一步,睫上沾着泪,眸子一眨便落下来,串联成珠。她抬起手捂住嘴哽咽,颤声不可置信道:“……司、司业?”
他应一声,话语之中夹杂宠溺的意味,道:“多日不见殿下,倒是一点儿也没变,还是这样爱哭。”
这是她熟悉的脸庞,熟悉的语气。她终于相信眼前不是梦境,想要放肆嚎啕却又怕教人听去,只能捂住口,泣不成声,泪眼婆娑地扑进他怀里,像小时候一样,啜泣着说:“真的是你么,司业?”
他微微一笑,伸手抚她的背,道:“真的是臣,臣来看殿下了。”
她泪如泉涌,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攥紧了他的前襟,压着嗓子哭诉道:“我在大胤宫中度日如年,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生怕出什么纰漏就会性命不保。慕容弋是个可怖的人,我怕极了,没想到你会来大胤……”
白泊奚闻言微微拧眉,伸手替她拭去面颊上的泪痕,柔声道:“自殿下出嫁以来,臣心中无时无刻不记挂殿下。”
他这么说,令她心中骤然一喜,咽下泪意朝他绽出一个笑来,又隐约有些奇怪,因困惑道:“对了,司业怎么会来大胤?”她可不认为他是专程来探视她的。
闻言,白泊奚面色一沉,双手从她肩上滑下去,转身望远处,沉默了半晌方才缓缓道:“臣来大胤,一则为了探视殿下,二则……是为了告诉殿下一件事。”
“是什么事?”她问。
他回身看她,向来清润的眼中浮现出极为复杂的神色,缓缓道:“殿下,数日前大梁的皇上,也就是您的皇父得密探来报,大胤欲连同大周,兴兵伐梁。”
沉锦听后惶骇大惊,瞪大了眸子道:“慕容弋要连同周国攻梁?怎么会呢,他此前曾出兵增援我们,怎么会……”